馬隊一路風雨無阻,直到月明,也沒有停下。
月黑風高,不耽誤人趕路。
途徑一處山坳子時,林震天擺擺手,示意止步,他在斷頭崗這趟路上,運了太多次的鏢,就是一草一石,他都能認得。
但今日,太靜了,靜的讓他原本鬆懈的那根弦,又繃了起來。
尋龍河。
輕塵站在一艘小舟上,他故意在等天黑,對於他這種靠手藝吃飯的人,夜色就是最好的偽裝。
他身後一個老船夫缺了兩個大黃牙:
“你比臭小子精明,做事有耐心。”
“不,隻是清哥安排的事,我不能失手,臟了名聲不要緊,可一旦有閃失,我都無臉提頭見他。”
“而且要論精明,我覺得這世上,沒有人比得上我清哥,”
“清哥今日隻是點了幾句,就讓我如醍醐灌頂。”
老船夫微微側目:
“哦?那臭小子說了什麼?”
輕塵將韓清今日耳語的幾句話,原封不動的說出口:
“清哥說,有人要陳修棧道,暗度陳倉,那我們便偷梁換柱,來一手以假亂真。”
老船夫大笑:
“妙極!”
夜色漫長,苦等無聊,老船夫開了一壇女兒紅:
“老人家就喜歡聽點年輕人的故事,我嘬一口,你與我說說,一個小盜怎麼和天子走到了一起?”
輕塵笑了:
“也沒什麼,我從小日子不太順,天作被,地作床,就一個小妹還生了重病,被迫走上了歪路。”
“清哥當時第一次下山,就被我偷了銀子,我當時以為他沒發現,結果他跟了我一路,見我去藥鋪買藥,然後回牛欄喂我病重的小妹。”
“結果當天晚上,那藥鋪就被人一把火燒了個精光,我急不可耐,我們那窮鄉僻壤的地方可就這一家藥鋪。”
輕塵看著水中倒影,似乎見到了那日衝天的火光。
“那晚也是這樣的夜,漆黑,清哥身後跟著個瘸子,他自己提著兩捆藥,走到腥臭的牛欄中,親自坐下生火,把兩捆藥,煎了又煎,熬了又熬,嘗一口對味後,喂給我小妹服下。”
“那瘸子跟我一直站在一邊,他說要是再來晚一天,就我小妹吃下去的那些黑心藥,就算他親自出手,都救不了。”
幾滴淚水砸在江麵上,輕塵有問:
“那可是鬼醫陳前輩,他老人家說的話,總不能有假吧?”
輕塵才寥寥幾句話,老船夫明明說好隻嘬一口,但酒壇子已經見底:
“什麼樣的爹,就得生什麼樣的種。”
月色正好,前麵就是功鼎橋,輕塵知道,他該動手了。
斷頭崗。
所有人都神經兮兮,唯有韓清和林鶯在低聲交流著什麼。
這林鶯非要纏著韓清,講一個金陵斬龍人俠肝義膽的故事。
韓清實在沒辦法,此時已經說到了興頭上:
“本來我打算一走了之,但想起那塊醫者仁心的牌匾,就越想越氣不過,乾脆一把火,把那一夜燒的通明。”
韓清說的也不是什麼驚天地泣鬼神的事跡,但林鶯就是聽了進去:
“那個小女孩呢?”
“被我救了啊。”
“小賊呢,你放過他了?”
“我肯定是放過他了,聽說他後來混的不錯,叫什麼,花間狸?”
林鶯微張小嘴:
“妙手空空,探雲取物?就是三年前偷換聖旨的那一位?”
“這我就不得而知了,沒聽過。”
蟬鳴戛然而止,韓清眼中閃過一絲業火,他知道,兩邊都要動手了。
夜色裡鑽出的一刀奇快,要不是林震天是老江湖了,這一刀,他躲不過。
刀對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