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把院子裡的人和驢鍍成金紅色。小滿踮腳去夠晾衣繩上晃動的狗尾巴草,阿鬥低頭把草咬下來,遞到她手裡;小滿把草插在阿鬥耳後,阿鬥便昂著頭,像戴著最貴重的簪花,一步一步踱到七七跟前,“邀功”似的打一個響鼻。七七故意板著臉:“又臭美!”小滿卻先笑了,阿鬥也跟著齜牙咧嘴,露出黃黃的板牙,好像也在笑。
小滿三歲那年,不知從哪兒撿來一隻翅膀受傷的小麻雀。她雙手捧著,急得直跺腳:“娘,它疼!”七七教她用舊棉花鋪了紙盒,又用竹篾做了小柵欄。小滿把盒子放在阿鬥的食槽旁邊,一日三餐,先喂雀,再喂驢。阿鬥吃麩皮,小麻雀啄小米;阿鬥喝一口水,小麻雀也撲棱到水盆邊啄兩下。阿鬥居然學會了“讓食”,每次低頭前先聞一聞,確認不碰著小麻雀,才慢悠悠地卷一口草。
七七在一旁看得發愣。她想起自己小時候,父親把一隻凍僵的野貓塞進她懷裡,說:“暖一暖,它也是一條命。”後來野貓活了,每天捉了老鼠排在門口,像交租。父親笑著說:“畜生比人記恩。”如今,這句話在女兒和阿鬥身上續上了。
夏天漲水,河灘上漂來一隻剛睜眼的小奶狗。小滿抱著狗,褲腿濕到膝蓋,一進門就喊:“娘,它沒娘!”七七想說“人都養不周全,哪顧得上狗”,可話到嘴邊,看見阿鬥正低頭嗅那團濕漉漉的小東西,鼻子拱一拱,狗崽便哼哼唧唧地往它腿下鑽。七七歎了口氣,把鍋裡最後半碗羊奶倒出來。小滿捧著碗,阿鬥屈下前腿,狗崽就趴在阿鬥的蹄子中間,咕咚咕咚喝得肚子滾圓。
狗崽取名“阿雪”,白爪白鼻。夜裡,阿鬥臥在棚裡,阿雪蜷在它肚子旁的軟草上,小滿把阿鬥當枕頭,三個人不,一人一驢一狗)擠成一個小世界。七七半夜起來添燈油,看見阿鬥的尾巴蓋在小滿肚皮上,阿雪的尾巴又蓋在阿鬥鼻尖,像三條互相取暖的被子。她蹲在門口,突然鼻酸:原來“人”字的那一撇一捺,不一定非得是人,隻要肯彼此支撐,哪怕是一條驢、一隻狗、一個孩子,也能搭成一個完整的“人”。
小滿五歲,開始問奇怪的問題。
“娘,阿鬥會不會變成天上的驢星星?”
“阿雪為什麼不會說話,卻能聽懂我說‘坐下’?”
“我們死了以後,還能遇見它們嗎?”
七七答不上來,就帶她去山坡看落日。阿鬥馱著小滿,阿雪在前麵蹦蹦跳跳。夕陽越沉越低,天空像被驢蹄子踢翻的染缸。小滿忽然指著天邊:“娘,你看!阿鬥的影子長到天上去啦!”七七順著她手指的方向看——阿鬥的剪影果真鋪成一條長長的橋,一頭連著孩子,一頭沒入雲端。
那一刻,七七覺得:孩子的心是乾淨的鏡子,照得見所有生靈的靈魂。鏡子越大,世界就越大;鏡子越亮,世界就沒有陰暗的角落。
後來小滿上了學堂。先生教“仁”字,說“二人也,親也”。小滿舉手:“先生,加一條驢、一條狗,算不算‘仁’?”學堂裡哄堂大笑,先生卻愣了半晌,撫著她的頭說:“算,怎麼不算?人心若大,萬物皆可入內。”
放學回家,小滿把這句話學給七七聽。七七正給阿鬥刷背,刷到那塊早年拉車磨出的老繭,忽然笑了。她想起阿鬥剛站起來那天,她抱著它哭;想起趙嬸的死、教書先生的死;想起那些“人不如畜”的寒心往事。如今再看,那些寒夜像被小滿和阿鬥、阿雪一起點起的小火堆,一點點烤暖了。
阿鬥老了,牙口鬆了,吃不動硬豆餅。小滿就把餅泡在溫水裡,一勺一勺喂它,像小時候它陪她學步那樣耐心。阿雪已經長成一條健碩的大白狗,每天把鄰裡的野貓趕得遠遠的,卻準點回家,把一隻乾淨的野兔或山雞放在阿鬥跟前——那是它的“謝禮”。七七看著看著,眼眶發熱:原來善意會一圈圈擴散,像水紋,像年輪,像祖祖輩輩不肯熄滅的火。
夜裡,小滿趴在阿鬥的背上數星星,阿雪臥在驢頭旁打瞌睡。七七坐在門檻上縫補小滿的春衫,針腳細細密密。她忽然想起父親臨終前那句沒說完的話——“人字難寫……”如今她替父親補全了:
人字難寫,是因為要寫的從來不隻是兩筆,而是背後所有托住你的生靈。
孩子的心越大,那一撇一捺就越穩;
牲畜的恩越深,那一撇一捺就越直。
她抬頭,看見銀河像一條柔軟的韁繩,係住了驢、狗、孩子,也係住了她自己。風從遠處吹來,帶著草籽和槐花的香。七七輕輕哼起一支老調,小滿跟著哼,阿鬥用尾巴打拍子,阿雪把耳朵豎得高高的。
這一刻,她不再覺得“人”字難寫。
因為紙上雖然隻有兩筆,可紙上之外,有整個溫柔的世界在托著它。
七七緩緩地睜開雙眼,仿佛沉睡了很久一般。她的意識逐漸恢複,身體也慢慢有了感覺。當她完全清醒過來時,她下意識地抬起頭,望向天空。
就在那一瞬間,她被眼前的景象驚呆了。隻見一輪皎潔的明月高懸在兩座高聳入雲的大樓中間,宛如一顆璀璨的明珠,散發著柔和的光芒。月光灑在大樓的玻璃幕牆上,反射出銀色的光輝,與周圍的黑暗形成了鮮明的對比,顯得格外壯觀。
七七靜靜地凝視著這美麗的畫麵,心中湧起一股難以言喻的感動。在這個喧囂的城市中,如此寧靜而壯觀的景象實屬罕見。她不禁感歎大自然的神奇和人類建築的偉大,同時也感受到了一種渺小與孤獨。
七七說天若有情天不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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