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耀武這輩子沒怕過啥。作為鎮上建材市場出了名的“硬茬”，他早年跟著工程隊跑遍大江南北，鋼筋水泥堆裡摔打過，跟難纏的供應商掰過手腕，連市場裡最橫的搬運隊頭頭見了他都得客客氣氣喊一聲“耀武哥”。可誰也沒想到，這個天不怕地不怕的漢子，會栽在一隻半大的土狗手裡，還因為一針狂犬疫苗，鬨得半個月心神不寧。
事情要從上個月的一個雨天說起。那天慕容耀武剛談成一筆大生意，心情正好，想著早點回家給老婆孩子露一手，燉鍋排骨。他開著那輛跑了八年的皮卡車，剛拐進小區那條窄巷，就看見巷口的垃圾桶旁邊縮著個毛茸茸的東西。起初他沒在意，以為是哪家丟的貓，直到車輪剛壓過積水，那東西突然“嗷”一聲竄了出來，直撲向他的褲腿。
慕容耀武下意識地抬腳想趕開，可還沒等他動作，小腿就傳來一陣尖銳的刺痛，像是被燒紅的針尖紮了一下。他低頭一看，是隻瘦得隻剩骨頭架子的土狗，黃棕色的毛上沾著泥和雨水，一隻眼睛還糊著分泌物，此刻正齜著牙，喉嚨裡發出“嗚嗚”的威脅聲。
“媽的！”慕容耀武火一下子就上來了。他這輩子最討厭的就是這種沒主的野狗，以前在工地上見著，都是直接拿鐵鍬趕得遠遠的。這次居然敢咬他，他彎腰就想去撿地上的磚頭，可那土狗像是知道打不過，夾著尾巴鑽進旁邊的廢品堆裡，眨眼就沒了蹤影。
老婆林秀蘭開門的時候，就看見慕容耀武臉色鐵青地站在門口，褲腿卷著，小腿上有兩個滲血的牙印，雨水順著褲腳往下滴。“這是咋了？跟人打架了？”林秀蘭趕緊拉著他進屋，拿了碘伏就往傷口上塗。慕容耀武疼得齜牙咧嘴，把被狗咬的事兒說了一遍，還嘴硬：“沒事，小破狗能有啥能耐，我當年在工地上被釘子紮穿鞋底都沒當回事。”
林秀蘭可沒他那麼心大，手裡的棉簽都抖了：“你瘋了？被野狗咬了能不當回事？趕緊去醫院打狂犬疫苗！我同事她老公去年被流浪貓抓了一下，沒去打針，後來天天失眠心慌，去醫院檢查說差點得了狂犬病恐懼症！”
慕容耀武本來還想強兩句，可看見老婆急得眼圈都紅了，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他知道林秀蘭是為他好，這些年家裡裡外外全靠她操持，自己要是出點事，這個家就垮了。他歎口氣，把剛換下來的濕衣服往沙發上一扔：“行，明天去，今天這雨太大了，醫院估計也快下班了。”
可他沒想到，這一晚根本沒法安生。後半夜的時候，慕容耀武開始覺得傷口發癢，不是皮膚表麵的癢，是像有小蟲子在肉裡爬似的，越抓越癢，還帶著點發麻的感覺。他翻來覆去睡不著，腦子裡總想起林秀蘭說的“狂犬病”，又想起以前在工地上聽老工人說的，得了狂犬病的人會怕水、怕光，最後連自己都不認識，死得特彆痛苦。
“你咋還沒睡？”林秀蘭被他翻來覆去的動靜吵醒，摸了摸他的額頭，發現全是冷汗。慕容耀武聲音有點發顫：“秀蘭，我傷口有點癢，你說那狗會不會有狂犬病啊？”林秀蘭心裡也慌，但還是強裝鎮定：“彆瞎想，明天一早就去醫院，醫生說沒事就沒事。”
好不容易熬到天亮，兩人連早飯都沒吃，就往市疾控中心趕。路上慕容耀武一直盯著自己的小腿看，越看越覺得傷口周圍有點腫，嘴裡不停念叨：“早知道昨天就該來，不該拖到今天。”林秀蘭一邊開車一邊安慰他：“現在來也不晚，醫生肯定有辦法。”
到了疾控中心，掛號、排隊，好不容易輪到慕容耀武。醫生是個五十多歲的老大夫，戴著眼鏡，說話慢條斯理的。他讓慕容耀武把褲腿卷起來，仔細看了看傷口，又問了問狗的樣子、咬人的時間。慕容耀武一五一十地說了，末了還加了句：“醫生，我這不會有事吧？我昨晚傷口癢得厲害，是不是已經感染了？”
老大夫笑了笑，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先彆緊張，狂犬病雖然凶險，但隻要及時接種狂犬疫苗，幾乎能百分之百預防。你這傷口不算深，也沒出血太多，屬於二級暴露，趕緊打疫苗就行。不過得按療程來，一共五針，分彆在第0、3、7、14、28天打，不能漏掉一針。”
慕容耀武一聽要打五針，有點犯怵：“還要打這麼多針啊？我這店裡還有一堆事呢，能不能少打幾針？”老大夫臉色一下子嚴肅起來：“不行！狂犬疫苗的療程是經過科學驗證的，少打一針都可能影響效果。你要是嫌麻煩，萬一真得了狂犬病，那可不是鬨著玩的，到時候神仙都救不了你。”
林秀蘭在旁邊趕緊拉了拉慕容耀武的胳膊：“聽醫生的，店裡的事讓小王先盯著，身體要緊。”慕容耀武這才不說話了，乖乖跟著護士去接種室。護士是個二十出頭的小姑娘，動作麻利，拿棉簽蘸了酒精在他胳膊上擦了擦，針頭一下就紮了進去。慕容耀武咬著牙，沒吭聲，可心裡還是有點發虛——活了四十多年，他還是第一次因為被狗咬來打疫苗，說出去都覺得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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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針打完，護士叮囑他要注意休息，彆喝酒、彆吃辛辣的東西，也彆劇烈運動。慕容耀武點點頭，心裡卻沒太當回事。回到家，正好趕上店裡的小王打電話來，說有個客戶等著簽合同。慕容耀武掛了電話就想往店裡跑，被林秀蘭攔了下來：“醫生不是讓你休息嗎？你這剛打完針，萬一出事怎麼辦？合同讓小王先跟客戶談，實在不行明天再簽。”
慕容耀武沒辦法，隻好在家待著。可他是個閒不住的人，坐在沙發上一會兒看看手機，一會兒站起來踱步，總覺得渾身不自在。到了晚上，他偷偷喝了半瓶啤酒——他這人頓頓離不開酒，一天不喝就覺得少點啥。結果第二天早上，胳膊打針的地方又紅又腫，還疼得厲害。林秀蘭一看就知道他肯定喝酒了，氣得跟他吵了一架：“慕容耀武，你是不是不想好了？醫生的話你當耳旁風是吧？要是真得了狂犬病，我和孩子怎麼辦？”
慕容耀武看著老婆生氣的樣子，心裡也有點愧疚。他知道自己不該不聽話，可幾十年的習慣哪那麼容易改。他隻好低著頭認錯：“我錯了，以後再也不喝了，也不吃辣的了，你彆生氣了。”
接下來的幾天，慕容耀武還真就老實了。每天按時吃飯，不喝酒，也不出去跑業務，就待在家裡看看電視，或者幫林秀蘭做點家務。店裡的事都交給了小王，實在有解決不了的問題，就打電話遠程指揮。朋友們知道他被狗咬了，都打電話來調侃他：“耀武哥，你也有怕的時候啊？以前不是說啥都不怕嗎？”慕容耀武也不惱，笑著說：“怕啥？我這是惜命，家裡還有老婆孩子等著呢。”
到了打第三針的時候，慕容耀武已經適應了這種節奏。他甚至覺得，這段時間在家待著也挺好，能多陪陪孩子。以前他總忙著跑業務，兒子慕容軒都上小學三年級了，他還沒參加過一次家長會。那天打完針回來，他主動跟林秀蘭說：“下禮拜軒軒開家長會，我去。”林秀蘭愣了一下，隨即笑了：“行啊，你去正好，讓老師也認識認識你這個大忙人爸爸。”
打第四針的時候，慕容耀武遇到了一個跟他一樣被狗咬的老太太。老太太拉著他訴苦，說自己是在小區裡遛彎的時候被一隻寵物狗咬傷的，狗主人還不承認，最後還是報警了才賠了醫藥費。慕容耀武聽了，想起自己遇到的那隻野狗，心裡也有點感慨：“現在不管是寵物狗還是野狗，都得小心點，尤其是咱們這些上了年紀的，還有小孩，萬一被咬了，遭罪不說，還得擔心健康。”
老太太點點頭：“可不是嘛，我現在出門都帶著根棍子，就怕再遇到狗。不過醫生說了，隻要按時打疫苗，就沒事，我也就放心了。”慕容耀武聽了，心裡也更踏實了。他以前總覺得自己身體好，不用在意這些小事，可經過這次被狗咬的事，他才明白，健康這東西，不管什麼時候都不能大意。
終於到了打第五針的那天，慕容耀武特意穿了件寬鬆的衣服，還提前跟林秀蘭說：“打完這針，咱們晚上出去吃頓好的，慶祝一下。”林秀蘭笑著說：“行啊，不過可不能喝酒，醫生說打完疫苗還得再觀察一段時間呢。”慕容耀武趕緊點頭：“不喝不喝，就吃點清淡的，陪你和軒軒好好吃頓飯。”
打完最後一針，老大夫又檢查了一下他的傷口，說恢複得很好，隻要再注意一段時間，就沒什麼問題了。慕容耀武走出疾控中心，看著外麵的太陽，覺得心裡特彆輕鬆。這半個月來的擔心、焦慮，在這一刻都煙消雲散了。
回家的路上，慕容耀武看著開車的林秀蘭，突然說：“秀蘭，謝謝你啊。要不是你催著我來打疫苗，我可能還真就不當回事了。”林秀蘭白了他一眼：“跟我還說這些乾啥？你是這個家的頂梁柱，你要是出事了，我和軒軒怎麼辦？以後可得注意點，彆再這麼馬虎了。”
慕容耀武笑著點頭，心裡卻暗暗下定決心，以後一定要多注意身體，少喝酒，多陪陪家人。他以前總覺得，男人就該在外打拚，賺錢養家，可現在才明白，隻有自己健康了，才能更好地照顧家人，才能讓這個家一直幸福下去。
晚上，一家三口在外麵吃了頓火鍋，慕容耀武果然沒喝酒，隻喝了點果汁。兒子慕容軒一邊吃著牛肉，一邊問他：“爸爸，你以後還會被狗咬嗎？”慕容耀武摸了摸兒子的頭，笑著說：“不會了，爸爸以後會很小心的。而且爸爸已經打了疫苗，就算再遇到狗，也不怕了。”
慕容軒似懂非懂地點點頭，又夾了一塊豆腐放進嘴裡。看著兒子天真的笑臉，慕容耀武心裡暖暖的。他知道，這一針針的狂犬疫苗，不僅保護了他的健康，更讓他明白了家庭的重要性。有時候，一場小小的意外，反而能讓人看清生活中最珍貴的東西。
從那以後，慕容耀武變了不少。他不再像以前那樣拚命喝酒、熬夜，每天都會抽出時間陪兒子寫作業，周末還會帶著老婆孩子去公園散步。朋友們都說他像變了個人，慕容耀武卻笑著說：“以前是我太糊塗，現在才明白，啥都不如家人重要，啥都不如健康值錢。”
而那隻咬了他的土狗，後來再也沒出現過。有人說被城管抓走了，也有人說被好心人收養了。慕容耀武雖然有點記恨它咬了自己，但更多的是慶幸——如果不是那隻狗，他可能還不會意識到健康的重要性，也不會有機會重新審視自己的生活。或許，這就是生活的奇妙之處，有時候，一場看似糟糕的意外，反而會成為改變的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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