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觀鶴推開出租屋的門時,後頸的冷汗已經浸透了t恤領口。
老舊居民樓的聲控燈在他跺腳後忽明忽暗,映得白牆上的黴斑像團張牙舞爪的影子——和明遠大廈十八層那尊青銅鼎裡爬出的東西,倒有幾分相似。
他反手鎖上門,鑰匙在鎖孔裡轉了三圈才停。
手機在掌心震得發燙,蘇妲的未接來電跳了七個,最後一條消息是半小時前的:【小鶴鶴的電動車停便利店門口了?
清歡蹲台階上啃化掉的糖葫蘆呢,鼻尖沾著糖渣像隻小花貓】。
“小花貓”的照片還卡在聊天框裡。
顧清歡歪著腦袋,發梢沾了點晚風,糖葫蘆的糖漿順著指尖往下淌,她卻渾然不覺,眼睛亮晶晶地盯著鏡頭。
林觀鶴喉結動了動,拇指在“回撥”鍵上懸了三秒,終究按了電源鍵。
——現在不是報平安的時候。
他扯下鴨舌帽甩在茶幾上,帽子滾了兩圈,露出帽簷內側用紅繩係著的銅錢串。
蘇妲親手刻的“平安”二字被磨得發亮,他捏著銅錢串坐進破轉椅,椅背發出吱呀一聲,像極了剛才在消防樓梯裡,那東西刮過牆麵的聲響。
手機屏幕亮起,陳老的號碼跳出來。
林觀鶴接得飛快,耳麥裡先傳來青瓷杯底磕在木桌上的脆響,接著是陳老帶著痰音的咳嗽:“小友,我這把老骨頭還以為你要等到天亮才聯係。”
“陳老,明遠置業的青銅鼎裡養的不是普通陰物。”
林觀鶴扯鬆領口,後槽牙咬得發酸,“那東西我用破妄眼看了——腿是蛇鱗,胳膊上長著指甲蓋大的眼睛,最邪門的是它額頭有塊青斑,形狀像……像雲頂山莊的地圖。”
電話那頭的呼吸聲突然重了。
林觀鶴聽見陳老翻書的嘩啦聲,接著是老羊皮紙被展開的窸窣:“雲頂山莊是三十年前的凶宅群,我當年參與過封鎮。那片地壓著條陰脈,本用七口鎮靈棺封著。三年前明遠置業拿地時,我特意去看過——鎮靈棺的封條是禦空境天師畫的,按理說不可能……”
“他們提前啟動了雲頂計劃。”
林觀鶴打斷他,想起張明在辦公室裡敲手機的動作,“我逃出來時,張明給手下發了消息。陳老,那東西見了我沒直接動手,反而說‘讓他查,查得越清楚,死得越明白’。”
電話裡靜了足有十秒。
林觀鶴盯著窗台上那盆快枯死的綠蘿,看見葉片上凝著的水珠,像極了剛才在電梯裡,後頸滲出的冷汗。
“小友。”
陳老的聲音突然沉得像壓了塊磨盤,“你現在立刻去買三捆朱砂,七根雷擊棗木釘。明早九點,帶陸小姐去見她父親——陸正雄最近在雲頂山莊的開發合同上簽了七次字,每次簽字的時辰都選在陰時。”
“陸星瑤?”林觀鶴挑眉,“她怎麼——”
“那丫頭上個月偷偷翻了她父親的保險櫃。”
陳老低笑一聲,“彆裝糊塗,你送外賣時給陸家送過三十八次大閘蟹,最後一次她往你保溫箱裡塞了盒潤喉糖,糖紙都沒撕。”
林觀鶴耳尖發燙,正要反駁,陳老已經掛了電話。
忙音在耳邊響了三聲,他盯著黑屏的手機,忽然聽見窗外傳來電動車的鳴笛聲——是樓下收廢品的老張頭,每天淩晨三點準時開工。
他摸過茶幾上的礦泉水灌了半瓶,涼水順著喉嚨砸進胃裡,這才想起還沒吃晚飯。
可剛打開外賣軟件,手指就頓在“燒烤”選項上——沈硯冰上次說他吃太多烤腰子陽氣太旺,容易招陰物。
他自嘲地勾了勾嘴角,關掉手機,把銅錢串塞進枕頭底下。
窗外的月光漏進半開的窗戶,在地板上投下一道銀邊。
林觀鶴躺在吱呀作響的單人床上,望著天花板上的裂紋,忽然想起顧清歡被鬼嚇哭時,抽抽搭搭拽他衣角的樣子。
他翻了個身,床墊發出抗議的聲響,而在城市的另一頭,明遠大廈1808的落地燈還亮著,張明正把最後一頁雲頂山莊開發方案推進碎紙機。
“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