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隻蒼白的手在雷光裡融成血沫時,林觀鶴掌心的舊疤突然像被火鉗烙了一下。
他踉蹌著單膝跪地,聽見泥土裡傳來細碎的抽氣聲——不是疼,是某種更古老的東西在蘇醒。
“觀鶴哥!”顧清歡的尖叫刺穿黑霧。
他抬頭的瞬間,後頸的寒毛全豎了起來。
祭壇四周的地麵像被撒了把碎星子,無數虛影正從泥土裡鑽出來:穿褪色藍布衫的吊死鬼吐著半尺長的舌頭,發梢還滴著水的溺水童子攥著個缺了角的搪瓷杯,最前麵那個斷頭女人的脖子上,還掛著當年他偷偷塞進她衣領的水果糖包裝紙。
“小觀鶴......回來吧......”
沙啞的低語像無數根細針,從四麵八方紮進耳膜。
顧清歡的指甲幾乎要掐進陸星瑤手背,軟乎乎的聲音帶著哭腔:“鴿、鴿鴿......他們、他們脖子上的糖紙,是我去年教你折的......”
陸星瑤嘴上罵著“操他媽的什麼臟東西”,卻把顧清歡往自己身後又拽了拽,塗著酒紅色甲油的手指死死摳住車鑰匙。
阮雪的糖紙“唰”地掉在地上。
她盯著那個抱著布娃娃的小女孩虛影,突然想起上周給林觀鶴抓藥時,他盯著藥櫃上的老照片發呆——照片裡的小男孩蹲在福利院葡萄架下,旁邊正是這個抱著褪色布娃娃的“小夥伴”。
“姐......”
她扯了扯阮霜的衣袖,聲音發顫,“這些......是不是他以前說過的......”
阮霜的指尖在地麵劃出金漆符文,淨魂陣的光剛亮起就像被潑了盆水。
她瞳孔微縮,突然抓住林觀鶴手腕。
他的脈搏跳得像擂鼓,皮膚下有暗紋在遊走,正是銅鏡碎片留下的疤痕方向。“彆掙紮。”她壓低聲音,“這些不是鬼,是你心裡的......”
“執念。”林觀鶴接得太快,叼在嘴裡的草莖都掉了。
他望著那個縮在閣樓角落的小男孩虛影——十二歲的自己,抱著炸裂的銅鏡碎片,眼淚糊了滿臉。
老院長的歎息突然在耳邊炸響:“小鶴啊,有些事該來的總會來。”
當時他以為是說鏡中鬼影,現在才明白,該來的從來不是鬼,是被鬼嚇大的自己。
“喲,這不是當年嚇我的幾位熟麵孔嘛?”
他彎腰撿起草莖重新叼上,虎牙在幽光裡閃了閃,“吊死鬼大姐,您舌頭上的韭菜葉子還沒摳乾淨呢?
溺水小老弟,您那搪瓷杯我去年在廢品站見著了,現在裝的是二鍋頭。“
他歪頭看向斷頭女人,”至於您......“
他從兜裡摸出顆水果糖拋向空中,”當年我塞給您的是橘子味,現在我請您吃荔枝味的——甜得很,比您脖子上那張老糖紙強多了。“
虛影們的動作頓住了。
吊死鬼的舌頭猛地縮了回去,溺水童子低頭看自己的搪瓷杯,斷頭女人的手緩緩抬向空中的水果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