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昭陽的鬼爪在半空凝出漆黑尖刺時,喉間突然溢出破風箱般的笑聲。
他那隻剩右眼的臉上爬滿青灰色屍斑,腐爛的嘴角咧到耳根:“小崽子,你以為抽走我二十年養的怨魂就能贏?”
他殘缺的左手指向林觀鶴胸口,“看見你血脈裡的楓葉印沒?那契約符早把你和老子捆成了一根繩——”
話音未落,林觀鶴隻覺後頸一涼。
眼前的祭台、阮霜染血的白衣、顧清歡泛紅的眼尾突然像被揉皺的畫紙,黑浪裹著腐臭的風劈頭蓋臉砸下來。
再睜眼時,他正站在福利院的老槐樹下。
“小叫花子。”
“沒人要的野種。”
“半夜哭什麼?你娘早把你扔在門口了。”
沙啞的呢喃從四麵八方湧來。
林觀鶴抬頭,看見記憶裡那些模糊的鬼影又浮出來——穿藍布衫的老阿婆歪著脖子,瘸腿的中年男人拖著流膿的右腿,還有總蹲在圍牆角的紅裙小女孩,此刻正用指甲摳著自己的眼珠子,“你不屬於陽間,也不屬於陰間……”
“靠,又是這套。”林觀鶴彎腰撿起塊碎磚,精準砸中紅裙女孩的額頭。
鬼影“嗷”地散成黑霧,他卻沒像小時候那樣發抖。
二十年前被孤魂堵在廁所的恐懼、被其他孩子罵“掃把星”時的委屈,此刻在他心裡像隔了層毛玻璃。
“係統,這算反噬?”
他踢開腳邊的破搪瓷碗,碗底還沾著童年時偷藏的半塊糖,“早說契約符有這副作用,我該讓阮雪多備兩貼醒魂粉。”
機械音在識海炸響:“檢測到契約符與宿主因果鏈產生排斥,需宿主完成自我認知突破。當前幻境為心魔具象化,建議宿主——”
“打住。”林觀鶴摸出根草莖叼在嘴裡,眯眼看向逐漸聚攏的鬼影。
老阿婆的手已經掐上他脖子,腐肉的酸臭味熏得他皺眉,“你們這些老古董能不能走點心?”他突然笑出聲,“現在的我啊——”
“有個總說我欠她酒錢的蘇姐,她調龍舌蘭時會偷偷多放半勺糖漿。”
他掰著手指,老阿婆的指甲陷進他皮膚的痛感突然變輕,“有個把‘觀鶴哥哥’喊成‘觀鶴鴿鴿’的顧清歡,上次給她送奶茶,她非說珍珠是我用驅鬼符變的。”
瘸腿男人的黑霧裹住他的腰,他卻想起蕭寧把戰術刀架在他脖子上的樣子:“騙子天師,再敢用雷符炸我防彈衣試試?”
結果三天後那女人偷偷往他外賣箱塞了盒護腕,說是“防止握車把磨手”。
“還有阮家姐妹。”林觀鶴低頭,看見自己掌心不知何時多了枚阮雪塞的水果糖,“霜姐把脈時總板著臉,可上次我被鬼抓傷,她熬的藥裡多放了五錢當歸。小雪更有意思,每次我去醫館,她藥鬥裡準藏著橘子糖。”
紅裙小女孩的鬼影突然僵住。
林觀鶴扯掉她纏在自己手腕的長發,聲音突然放輕:“我是沒人要的孤兒又怎樣?”
他盯著對方空洞的眼窩,“現在有人要我了——要我送外賣,要我驅鬼,要我活蹦亂跳地站在他們麵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