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板碎裂處的幽藍徹底褪儘，林觀鶴摸了摸心口發燙的歸墟碎片，指腹剛觸到那枚星子般的碎片，掌心突然傳來一陣刺痛——像是有無數細小的電流順著血管往心臟鑽。
“觀鶴哥哥？”顧清歡原本還掛在他臂彎的手猛地縮回去，看著他驟然擰緊的眉頭，眼眶立刻泛起水光，“是不是剛才受傷了？
我、我書包裡有創可貼......“
“沒事。”林觀鶴咬了咬後槽牙，另一隻手按住胸口，碎片的震動頻率越來越快，震得他喉間發腥。
阮霜不知何時站到他身側，指尖懸在他腕脈上方半寸，清冷的聲音裡帶著少見的緊繃：“脈搏亂得像被雷劈過的琴弦。”
“是碎片在鬨。”林觀鶴深吸一口氣，閉眼前瞥見阮雪攥著的朱砂筆還在發抖，朝她扯了扯嘴角，“小雪彆怕，哥這破係統連厲鬼都能扛，還能栽在塊石頭渣子上？”
話音未落，太陽穴突然被什麼東西猛撞了一下。
他踉蹌半步，後背貼上阮霜帶著藥香的衣襟——這姑娘平時看著弱柳扶風，此刻手臂硬得像截青竹，穩穩托住了他的重心。
“破妄眼。”林觀鶴默念係統技能，眼前的景象驟然扭曲。
書房的檀木書桌、顧清歡發梢的蝴蝶結、阮雪裙角的糖漬......所有具象的東西都像被揉皺的畫紙，逐漸褪成灰白。
唯有心口的碎片亮得刺眼，光團裡翻湧著暗紫色的波紋，每道波紋都纏著幾縷若有若無的意識。
“這是......”他下意識伸手去抓最近的那縷意識，指尖剛碰到，眼前突然炸開一片血光。
民國三十年的雨。
青石板路被雨水泡得發亮，穿玄色道袍的中年天師站在井邊，背後跟著三個同樣裝束的年輕弟子。
林觀鶴能清晰聞到泥土混著血的腥氣——那口井裡，不知沉了多少具屍體。
“師父，封印陣的最後一道符該用您的精血了。”最左邊的弟子捧來青銅盞，燭火在他臉上投下陰影，“您說過，要護這方百姓三百年太平。”
中年天師沒接盞，目光掃過三個弟子的臉，最後停在最右邊那個少年身上。
少年抱著桃木劍，劍尖垂著的紅綢被雨打濕，蔫蔫地貼在劍鞘上：“小棠，你說呢？”
“師父......”少年嘴唇發抖，“您說過，天師的血該灑在斬邪路上，不是困在井裡當活陣眼。”
“放肆！”左邊弟子猛地甩袖，青銅盞裡的血濺在青石板上，“師父為了鎮住歸墟異動，連天師印都要獻祭，你竟質疑......”
“夠了。”中年天師抬手打斷，他轉身看向井口，井中突然泛起幽綠的光，像是有無數雙眼睛在往下看，“歸墟裂縫吞了十八個村落的活人，我若不用血陣封死，這裂縫會像蛇一樣，把整座城都吞進去。”
他接過青銅盞，咬破指尖，鮮血滴落的瞬間，最右邊的少年突然抽出桃木劍。
“師父小心！”林觀鶴脫口而出，可聲音像被泡在水裡，根本傳不出去。
劍刃刺穿中年天師的後背時，雨水正好漫過他的鞋尖。
林觀鶴看著那把本該斬邪的劍沒入血肉，看著少年顫抖著抽出劍，看著另外兩個弟子從袖中抖出黑狗血潑向血陣——原來他們早商量好了，要讓這耗儘心血的封印變成笑話。
“為什麼......”中年天師跪在泥水裡，鮮血順著道袍滴進井裡，反而讓井中的幽綠更盛，“你們不是說要......”
“您老糊塗了！”左邊弟子踹了他胸口一腳，“歸墟裂縫裡有上古邪物的殘魂，吸夠活人氣就能重聚！
到時候我們把邪物獻給......“
“住口！”右邊的少年突然吼了一聲，可太晚了。
井中傳來震耳欲聾的轟鳴，無數黑影裹著腐臭竄出來，中年天師的魂魄被扯向井口，最後看了眼三個弟子的方向，嘴唇動了動——
林觀鶴看清了那兩個字：“叛徒。”
“觀鶴！觀鶴你醒醒！”
有冰涼的手拍他的臉。
林觀鶴猛地睜眼，發現自己不知何時跪在地上，阮霜半蹲在他麵前，指尖掐著他的人中；顧清歡哭得上氣不接下氣，眼淚滴在他手背上；阮雪正把沾了涼水的帕子往他後頸貼，涼得他打了個寒顫。
“我......”他喉嚨發緊，舔了舔嘴唇，嘗到鐵鏽味，“剛才......看到了。”
阮霜的手指在他腕脈上頓住：“看到什麼？”
“一個被徒弟捅穿後背的老天師，和一口被黑狗血澆壞的井。”林觀鶴扯了扯領口，碎片還在震，但這次的震動裡多了絲微弱的、類似期待的情緒，“你們阮家守了三代的井，根本不是在守邪物——是在守那個老東西用命封的裂縫。
那些殘念不是要害人，是在喊救命。“
阮雪的帕子“啪”地掉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