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星河的拇指在手機屏幕上微微發顫,短信內容像根細針紮進視網膜。
窗外的月光被防盜網割成碎片,落在他緊繃的下頜線上。
母親剛吃了半片安眠藥睡下,床頭櫃上的玻璃杯還凝著水痕,他卻連杯中的倒影都不敢多看——那裡麵晃動著方才綁匪被押走時,母親蜷縮在牆角發抖的模樣。
"星河?"程莉的聲音從客廳飄進來,帶著被壓抑的擔憂,"要不去洗把臉?"
他深吸一口氣,將手機倒扣在床頭櫃上,指腹蹭過冰涼的金屬外殼。
這台摩托羅拉掌中寶是上個月剛換的,當時他還笑著說"能打電話就行",此刻卻恨不得把它砸個粉碎。
但不行,這條短信是證據,比任何口供都更危險的證據——對方知道他在改變,知道他的秘密。
推開臥室門時,林小雨正蜷在沙發裡咬指甲,發梢還沾著方才衝去醫院時的雨珠。
李鐵靠在陽台抽煙,火光在他警服第二顆紐扣上明明滅滅,見他出來,把煙頭按在窗台的舊茶缸裡:"那幾個綁匪嘴硬得很,說上頭隻給了個聯絡bp機號,現在查下來是空號。"
"空號?"林小雨猛地直起身子,發尾的水珠甩在茶幾上,"他們綁架陳阿姨前總該踩過點吧?
監控呢?
巷口那個老攝像頭壞了?"
"壞了三天了。"李鐵扯了扯領帶,喉結滾動兩下,"更邪門的是,轄區派出所今早剛收到維修單,說是線路老化。"他的指節叩了叩茶幾,聲音沉得像鉛塊,"小沈,你確定這些人真跟芯片商有關?"
"他們招供時提到"張總"。"沈星河在三人中間坐下,目光掃過茶幾上攤開的審訊筆錄,"張衛國,華芯電子的總經理,上個月我在行業論壇上跟他嗆過,說y2k危機被高估了。"
林小雨突然伸手按住他手背:"你掌心在發燙。"
沈星河這才察覺自己指甲幾乎掐進掌心。
他抽回手,摸到沙發縫裡的筆記本——那上麵記著未來二十年的科技趨勢,此刻紙頁窸窣作響,像在提醒他:你以為能掌控的,從來都不是全部。
"得從綁匪嘴裡再摳點東西。"李鐵起身抓起外套,警徽在燈光下泛著冷光,"我回局裡提審,你倆要不要一起?"
審訊室的熒光燈刺得人睜不開眼。
三個綁匪縮在鐵椅上,中間那個左臉有道疤的青年還在發抖,褲腳沾著醫院走廊的消毒水味——方才沈星河母親被推進檢查室時,這男人正蹲在牆角啃麵包。
"張總讓我們盯著姓沈的老媽,說隻要嚇唬嚇唬就行。"疤臉青年的喉結上下滾動,"真沒彆的了!
我們連張總長啥樣都沒見過,每次都是bp機留言!"
"撒謊。"林小雨突然開口,她的指尖敲了敲桌上的錄音機,"你剛才說"嚇唬嚇唬",但你們帶了麻繩和乙醚。"她傾身湊近,馬尾辮垂在鐵桌上,"我查過你們的前科,去年在夜市捅過人,會不知道"嚇唬"和"綁架"的區彆?"
疤臉青年的瞳孔驟然收縮,額角滲出細汗。
李鐵的警棍在掌心轉了個圈,"叮"地敲在鐵椅扶手上:"市局的測謊儀在二樓,你是現在說,還是等機器說話?"
沉默像團濕棉花堵在狹小的審訊室裡。
沈星河盯著疤臉青年發顫的膝蓋,突然想起前世在商戰裡見過的同類眼神——恐懼到極點時,人反而會抓住最後一根稻草。
"你們是不是被威脅過?"他開口,聲音放得很輕,"比如家人?
銀行卡突然多了筆錢?
或者...有人給你們看了什麼不該看的東西?"
疤臉青年的肩膀猛地一震。
"說。"李鐵的聲音像塊砸進冰湖的石頭。
青年的指甲摳進椅縫裡,指節泛白:"三天前,有個戴鴨舌帽的男人在台球廳找我們...給了張照片,是我閨女在幼兒園的照片。"他的聲音突然哽咽,"他說要是不按他說的做,我閨女就再也見不著爸爸了。"
林小雨倒抽一口冷氣,指尖掐進沈星河胳膊。
沈星河能感覺到她的顫抖,像片被風吹亂的樹葉。
李鐵的鋼筆"啪"地摔在桌上,墨水濺在審訊筆錄上,暈開團深色的汙漬。
"鴨舌帽的特征?"李鐵抓起筆,筆尖幾乎戳破紙頁。
"個子不高,口音...像本地人?"青年拚命搖頭,"他全程沒摘帽子,隻說"照bp機指示做,做完拿五萬"。"他突然抬頭,目光死死鎖住沈星河,"真的!
我們就是想賺點快錢,沒想傷著阿姨!"
沈星河的太陽穴突突直跳。
五萬塊在1998年足夠買半套房子,這些人不是被收買,是被精心挑選的棋子——既貪財又有弱點,出了事也查不到源頭。
離開警局時,夜已經深了。
林小雨抱著筆記本電腦坐在副駕駛,屏幕藍光映得她眼底發青:"我黑進華芯電子的內部論壇了,他們技術部這月發了七篇y2k預警文章,閱讀量最高的一篇標題是《1999年12月31日,你的電腦將變成廢鐵》。"她轉動鼠標滾輪,"評論區全是經銷商問"現在囤貨來得及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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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在製造恐慌。"沈星河望著車窗外掠過的霓虹燈,前世的記憶突然清晰起來——2000年y2k危機實際影響遠小於預期,但當年多少企業被高價芯片拖垮,多少國產廠商剛起步就被擠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