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濃重,雲層壓得很低,遠處水電站的渦輪機還在嗡鳴。
沈星河跟著王鐵柱貓腰穿過齊膝高的荒草,褲腳早被露水浸透,涼絲絲地貼著小腿。
林夏·暗走在最後,黑色外套裹得嚴嚴實實,隻有發梢沾著草屑,隨著她的腳步輕輕晃動。
"往左偏三步。"王鐵柱突然停住,粗糲的手掌按在沈星河後背。
他的呼吸聲像拉風箱,混著泥土腥氣噴在沈星河耳後,"鐵絲網第二根豎線有紅外,上個月我親手裝的。"
沈星河喉結動了動。
他能聽見自己心跳如擂鼓——不是因為緊張,而是某種更複雜的情緒在翻湧。
剛才昏迷前最後那縷鬆香味還纏著鼻尖,像根細線勾著他往記憶深處探,可每次要觸到什麼,太陽穴就像被釘子猛鑿。
"鐵柱哥,你說這兒原本是你們的人控製?"他壓低聲音,指尖蹭過鐵絲網的倒刺,金屬涼意順著指腹爬進血管。
王鐵柱沒回頭,彎腰從褲袋摸出塊磁鐵,精準吸在左側第三塊水泥磚上。"三個月前還能通過通風管道送情報。"磚縫裡傳來哢嗒輕響,他扯著沈星河鑽進突然裂開的牆洞,"現在監控換了德國產的熱成像,連耗子打個滾都能照出影子。"
牆洞裡黴味嗆人。
沈星河的肩膀擦過潮濕的磚牆,突然被林夏·暗拽住手腕。
她的指甲幾乎掐進他皮肉,"等。"
三個呼吸的空當,遠處傳來皮靴踏地的脆響。
光束掃過牆洞時,沈星河看見林夏·暗的眼睛在陰影裡發亮,像淬了冰的寶石。
她的手指抵在唇邊,另一隻手悄悄摸向腰間——那裡彆著他去年送的瑞士軍刀,刀柄纏著褪色的藍絲帶。
巡邏隊的腳步聲漸遠。
王鐵柱抹了把臉上的汗,軍綠色工裝褲膝蓋處破了個洞,露出裡麵打著補丁的秋褲。"走。"他悶聲說,"主控室在負一層,過了這條走廊左轉。"
可剛轉過轉角,沈星河就覺出不對。
原本該貼在牆上的安全出口標識不翼而飛,取而代之的是塊銀色金屬板,上麵刻著的tb徽章在手機冷光下泛著冷意——和窗外那枚被踩進泥裡的一模一樣。
"他們知道我們會來。"林夏·暗突然開口,聲音像碎冰。
她的指尖抵在金屬板上,沿著徽章邊緣摩挲,"拓撲圖裡這個節點的顏色變了。"
話音未落,刺耳的警報聲撕裂空氣。
紅光在走廊裡瘋狂閃爍,沈星河眼前驟然一白,本能地撲向最近的資料櫃。
木質櫃門被他撞得哐當響,裡麵整整齊齊碼著牛皮紙袋,封皮上的日期從1998年1月排到2023年12月,全是他的筆跡。
"找1998年9月17日!"林夏·暗的手指在終端鍵盤上翻飛,發梢掃過屏幕藍光,"時空管理局的清除記錄按重生節點歸檔!"
王鐵柱背靠著門,電擊槍在掌心轉了個圈。
他的左眼皮跳得厲害——這是老爆破工的直覺,每次拆啞彈前都這樣。"快點!"他吼了一嗓子,聲音裡帶著破音,"巡邏隊三分鐘能到!"
沈星河的手指在紙袋間發抖。
當他抽出標著"9.17重生事件"的檔案時,封皮上的紅章刺得他眼睛生疼:最高級威脅目標·代號"漏洞"·立即清除。
"這是我寫的?"他翻開檔案,裡麵夾著他高中時的周記、大學時的創業計劃書,甚至還有前世葬禮的照片。
墨跡在燈光下泛著詭異的紫,"為什麼我看不懂這些時間線?"
林夏·暗突然從終端前直起腰。
她的耳麥裡傳來電流雜音,額角滲出細汗,"他們在定位我們。"她抓起沈星河手裡的檔案,快速翻到最後一頁,"看這個預測模型——每次你改變曆史,係統就會生成新的清除方案。"
紙張沙沙作響。
沈星河看見自己的名字被紅筆圈了七遍,旁邊批注著"因果閉環崩潰源"。
他的後頸起了一層雞皮疙瘩,"所以...他們要清除的,是我這個漏洞?"
"不止。"林夏·暗的聲音突然發緊,"淨化行動的目標是...所有被你影響的變量。"
門被撞開的瞬間,沈星河聞到了硝煙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