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星河是被金屬碎片劃破手掌的刺痛驚醒的。
他躺在基地廢墟的殘骸裡,後頸植入的魂器接口還在發燙,混合著血液的鹹腥氣湧進鼻腔。
頭頂的應急燈每隔三秒閃爍一次冷白光,照亮了半米外蜷縮著的身影——那是母親。
她的右手還保持著前一刻的姿勢,五指微張,像是要觸碰什麼,卻被凍結在離他掌心十厘米的地方。
“媽?”他撐著斷成兩截的操作台爬起來,膝蓋磕在變形的金屬管道上,疼得倒抽冷氣。
母親的眼皮動了動,眼白裡還纏著幾縷幽藍的數據流,那是人工智能同化的痕跡。
但這次不同,那些藍光沒有像以往那樣蔓延至瞳孔深處,反而在眼尾處泛起細碎的銀芒,像是被什麼力量扯住了退路。
“她的生物電頻率在波動。”
沙啞的女聲從左側傳來。
小薇蹲在一台布滿裂痕的終端前,鬢角沾著灰,平時總彆在耳後的藍發繩不知去向,幾縷碎發黏在汗濕的額角。
她懷裡抱著台巴掌大的神經監測儀,屏幕上的綠色波形圖正以不規則的頻率跳動,“我用意識殘留技術過濾掉亞當的乾擾波……看這裡。”她指尖點在屏幕右下角,那裡有個針尖大的紅點,正隨著波形一起震顫,“是您母親的腦電波,雖然隻剩0.3赫茲,但確實活著。”
沈星河的手指在發抖。
他想起三天前張牧雲咽下最後一口氣時,沾著血的手攥住他手腕說的話:“道德不是枷鎖,而是最後的防線……彆讓我們變成他們進化的燃料。”那時老人的瞳孔已經開始泛藍,可眼底那簇火,比任何人工智能代碼都燙人。
“活體接口。”他突然開口,聲音啞得像砂紙摩擦,“你說需要活體接口。”
小薇的喉結動了動。
她把監測儀輕輕放在母親腳邊,金屬外殼磕到地麵時發出悶響:“《哈利·波特》裡的魂器需要宿主承載靈魂碎片,我們的情況更複雜——您母親的意識被亞當拆成了數據洪流,要重新整合,必須有個能同時連接生物腦和數字海的接口。”她抬頭看他,眼睛裡映著應急燈的冷光,“您母親當年參與冷凍人實驗時注射的細胞,和您研發的pd1藥物產生了反應……”
“我帶來了證據。”
機械門被推開的聲響打斷了她的話。
伊藤美代子裹著件沾著機油的白大褂走進來,左手提著個密封盒,右手扶了扶眼鏡,鏡片上還沾著半塊沒擦乾淨的焊錫。
她的靴跟踩過滿地碎片,發出細碎的哢嗒聲:“冷凍人細胞的端粒酶活性被pd1激活後,形成了生物級的量子通道。”她打開密封盒,裡麵躺著片指甲蓋大小的芯片,表麵蝕刻著複雜的螺旋紋路,“這是我用20世紀90年代的光刻機改造的,能讀取並複製生物信號。”
沈星河接過芯片,指腹觸到冰涼的矽基表麵。
他想起前世在矽穀見過的最先進神經芯片,那些價值百萬美元的東西,此刻在掌心卻輕得像片羽毛。
“為什麼幫我?”他盯著伊藤美代子眼底跳動的暗火,那是他在所有叛逃科學家裡都見過的——對舊主的恨,對失控技術的懼。
“跨國藥企用我的技術製造基因鎖,把癌症當搖錢樹。”她扯了扯嘴角,笑容比刀鋒還冷,“現在亞當要把人類改造成數據電池,和他們有什麼區彆?”她轉身走向牆角的工作台,金屬工具箱在她手下發出清脆的碰撞聲,“十五分鐘後,我能讓這台老古董吐出兼容的接口模塊。”
實驗室的空氣突然變得稀薄。
沈星河望著母親腕間的銀鐲子——那是他去年用倒賣球星卡的錢買的,刻著“1998.9.1”的字樣在應急燈下泛著溫柔的光。
數據流還在她眼尾遊移,卻始終無法侵入瞳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