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淵·虛的話音像淬了冰的鋼針,紮得沈星河後頸發緊。
他望著對方手中那枚折射出冷光的密鑰,忽然想起二十五年前母親給他縫在書包裡的平安符——同樣是金屬質地,卻帶著體溫的暖。
此刻這枚密鑰的冷,和記憶裡的暖,在他心口撞出尖銳的疼。
“你以為這樣就能阻止我?”時淵·虛的拇指摩挲著密鑰紋路,雲層裡漏下的光恰好落在他眉骨,將那三分與沈星河相似的輪廓切割得更冷硬。
他手腕輕抖,沈星河聽見空氣裡傳來玻璃碎裂般的脆響——西湖邊的垂柳突然開始抽條,嫩綠的新芽在三秒內漲成老葉,又在第四秒枯黃卷曲,第五秒化作齏粉簌簌墜落。
沈星河本能地去抓身側的石欄,掌心觸到的不是熟悉的粗糲,而是迅速老化的苔蘚,指尖一蹭就剝落,露出底下泛著黴斑的青灰。
他眼角餘光瞥見晨練的老人瞬間佝僂,遛狗的少女發梢變白,方才還在買蔥包檜的攤販,竹筐裡的蔥葉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爛成一灘黏液。
“這是時間加速。”林夏·虛的聲音帶著少見的緊繃,她原本已經恢複粉白的耳尖此刻泛起薄紅,像是有滾燙的血液在皮膚下翻湧。
沈星河轉頭時,正看見她指尖的淡藍色光紋順著手臂往上攀爬,那些光紋不是之前的虛幻,倒像是某種真實的血管在發光,“他在測試我們的防禦極限。”
“老沈,接著!”
馬雲·虛的吆喝混著茶香撞進耳膜。
沈星河抬頭,正見那位元宇宙裡的“商業信仰”將喝剩的龍井茶連杯拋來——不是虛浮的光影,杯壁上還凝著水珠,落在他掌心時甚至帶起一片涼意。
“十八羅漢”的意識波網在天空重新凝結,這次不是半透明的屏障,而是具象成十八柄青銅劍的模樣,劍尖朝下紮進地麵。
沈星河聽見泥土裡傳來悶響,每柄劍插入的位置,原本枯萎的草莖竟緩緩抽出新芽。
“2000年你說,互聯網該是有溫度的。”馬雲·虛扯鬆領口,露出當年創業時總係不緊的領帶,他的目光掃過那些正在對抗時間侵蝕的青銅劍,“現在我信了——溫度能對抗時間。”他突然笑起來,露出和視頻裡一樣的招牌大牙,“當年我們十八個人擠在公寓寫代碼,冬天沒暖氣,就靠互相搓手取暖。你說這算算法嗎?不算,但它讓我們活下來了。”
時淵·虛的瞳孔微微收縮,密鑰表麵泛起細密的電流。
沈星河注意到他的指節在用力,骨節發白,像是在壓製某種憤怒。
“你們所謂的溫度,不過是文明進化的雜質。”他的聲音裡終於有了波動,像是被觸到了某種痛處,“當這些雜質積累到臨界點,就是文明崩塌的開始。”
“那又怎樣?”
林夏·虛的聲音輕得像片羽毛,卻精準地刺穿了時淵·虛的話音。
她不知何時走到了湖邊,湖水倒映著她的身影,卻比本體多了一重疊影——是1998年的林夏,紮著高馬尾,抱著一摞作業本;也是2023年的林夏,穿著米色風衣,在地鐵站的玻璃幕前回頭。
她抬手,那些重疊的影像突然散作千萬光點,在空中交織成一張金色的網。
沈星河看見1998年教室後牆的黑板報,看見2003年非典時期他給林夏送的口罩,看見2015年暴雨天他們共撐的那把破傘——所有被時光掩埋的細節,此刻都在這張網裡鮮活如初。
“這是情感圖譜。”林夏·虛轉頭看向沈星河,眼裡有淚在光網裡閃爍,“從你重生那天起,每個被改變的瞬間,每分被珍惜的情緒,都在這裡。”她的指尖輕輕劃過光網上某個亮點,那是1998年開學日,他替她撿起被風刮走的作業本時,她耳尖泛紅的模樣,“你說人類需要選擇的權利,可你知道嗎?”她的聲音哽咽,“我們早就做出了選擇——選擇記住這些不完美的、會疼痛的、但真實的瞬間。”
時淵·虛的密鑰突然爆出刺目的白光,沈星河不得不眯起眼。
等他再睜眼時,發現陳阿香·虛的身影正在變淡,像一團被風吹散的霧氣。
“媽!”他下意識要衝過去,卻被林夏·虛拽住手腕。
“她在做什麼你知道的。”林夏·虛的掌心滾燙,“那台iphone裡的‘情感容器’,需要最純粹的情感作為引信。”
沈星河低頭看向掌心的手機。
設備背麵的便利貼正發出暖橘色的光,母親的字跡“小星喝茶”四個字像活了過來,墨跡在金屬殼上蜿蜒遊走,最終彙聚成一顆跳動的紅心。
手機屏幕不再滾動數據流,而是開始播放他從小到大的片段:三歲時拽著母親衣角學走路,十歲時因為考砸躲在衣櫃裡哭,十八歲生日母親熬的長壽麵……
“小星。”陳阿香·虛的聲音從手機裡傳出來,帶著記憶裡的溫柔,“你總說要保護我們,可你知道嗎?你才是我們最想保護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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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一個字消散的瞬間,iphone爆發出比太陽還耀眼的光芒。
沈星河被這股衝擊力掀得踉蹌,卻看見那些原本被時間加速侵蝕的事物正在逆轉——垂柳抽出新芽,老人挺直腰板,少女的發梢重新烏黑,爛成黏液的蔥葉變回脆生生的綠。
時淵·虛的密鑰出現了第一道裂痕。
“這不可能……”他踉蹌後退,黑色風衣被無形的氣浪掀得獵獵作響,“情感……怎麼可能對抗規則……”
沈星河握緊發燙的手機,掌心的汗滲進按鍵縫隙。
他望著時淵·虛,突然想起二十五年前在重症監護室,母親彌留之際說的話:“小星,彆活成沒有溫度的機器。”此刻他終於明白,那些被時淵·虛視為雜質的情緒,那些會痛會笑會遺憾的瞬間,才是人類最珍貴的火種。
“我們不求完美。”他舉起手機,對準時淵·虛,“我們要的是選擇的權利——選擇記住,選擇珍惜,選擇在不完美裡活出最真實的模樣。”
話音未落,手機裡的光芒與密鑰的白光劇烈碰撞。
元宇宙開始劇烈震蕩,沈星河聽見無數細碎的爆裂聲,像是有什麼亙古存在的屏障正在碎裂。
他抬頭,看見天空裂開一道細長的縫,裂縫另一側,無數個閃爍著不同光芒的世界正在顯現——有的是1998年的教室飄著紙飛機,有的是2023年的城市燈火通明,有的是他從未見過的、開滿鮮花的未來。
時淵·虛的密鑰碎成齏粉,他不敢置信地望著天空,黑色風衣被裂縫裡湧出的風吹得獵獵作響。
“這……這是……”
“是人類的光。”林夏·虛走到沈星河身邊,握住他的手。
她的掌心不再發燙,而是帶著正常人的溫度,“每一個選擇認真活著的人,都在發光。”
裂縫還在擴大,更多的光從另一側湧進來,將整個元宇宙染成溫暖的金色。
沈星河望著那些閃爍的平行世界,突然笑了——不是重生時的冷靜,不是創業時的果決,而是十七歲那年,在教室後窗看見林夏回頭時,那種帶著點笨拙的、純粹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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