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星河的指尖離種子不過半寸,虛空中突然泛起冰碴般的漣漪。
他甚至沒來得及轉頭,後頸便傳來刺骨寒意——那是被某種超越時間法則的存在鎖定的直覺。
“你以為你能改變命運?”
時淵·虛的聲音像碎冰碾過玻璃,沈星河這才看清那道銀色身影:白發垂落至腰際,瞳孔是兩簇靜止的星芒,右手握著半透明的密鑰,表麵流轉著與“文明種子”同源卻冷冽的光。
他的左手正抓向沈星河的肩,指縫間溢出的時間線泛著死灰色,與葉無涯那道明亮的金紅截然不同。
沈星河本能地側身避開,後腰重重撞在“記憶熔爐”的能量壁上。
他聽見自己劇烈的心跳聲,像擂在戰鼓上的急槌——不是恐懼,是憤怒。
前世他困在“觀測者”的身份裡冷眼旁觀,重生後拚命拽著家人朋友跳出既定軌跡,憑什麼這個自稱“管理局”的存在,能替所有人決定“正確”的未來?
“你不過是在重複錯誤。”時淵·虛的左手穿透能量壁,指甲幾乎要掐進沈星河鎖骨,“每個試圖乾預的重生者,最終都會讓世界偏離得更糟。1998年的洪水,2001年的911,這些本不該提前的災難,都是你‘善意’的代價。”
沈星河被拽得踉蹌,餘光卻瞥見馬雲·星動了。
這個元宇宙實體化的商人不知何時展開了一卷半透明的光膜,上麵密密麻麻爬滿代碼,最頂端用燙金字體寫著“信任契約”。
他踩著虛空大步上前,算法流在身周織成金色漁網,精準纏住時淵·虛的時間線:“你沒有資格代表人類做決定。”馬雲的聲音帶著前世演講時的中氣,“真正的未來,應該由每一個個體共同書寫——這是我在元宇宙最深處挖到的‘文明交易協議’,連管理局都無權篡改。”
時淵·虛的時間線突然炸成碎片,他猛地甩袖,馬雲被震得後退三步,光膜卻始終護在沈星河身側。
幾乎同時,林夏·虛的預知力如潮水漫來。
沈星河抬頭,看見半空中浮起一張由光點構成的巨網,每個光點都拖著綿長的尾跡——那是重生者的人生軌跡:有在2008年汶川地震中用身體護住學生的教師,有2020年除夕夜逆行進武漢的護士,還有前世那個在車禍前替父親擋下撞擊的自己。
“這就是我們的價值!”林夏·虛的聲音裡帶著哭腔,她的指尖抵著太陽穴,冷汗順著下巴滴進虛空,“不是工具,而是生命本身!我們的遺憾、掙紮、不甘,才是推動文明向前的火種!”
時淵·虛的臉色終於有了裂痕。
他鬆開沈星河,轉身欲劈碎那麵記憶圖譜,卻被一聲溫柔的呼喚定在原地。
“小星。”
陳阿香·星的投影不知何時來到種子旁,她的手按在種子表麵,原本幽藍的紋路瞬間染上暖黃。
那些被標注“清除”的黑色霧團此刻全凝成人形,穿的確良襯衫的青年扶著老教師的背,紮羊角辮的少女把傘傾向身旁的流浪漢——他們的目光都落在陳阿香身上,像飛蛾撲向燭火。
“媽媽?”沈星河喉頭發哽。
他看見母親指尖滲出淡金色的光,那是“情感密鑰”在完全注入種子。
陳阿香的投影開始變得透明,卻笑得比記憶裡任何時候都清晰:“你總說要替我們擋風,可你知道嗎?那天在醫院走廊,你爸偷偷抹眼淚說‘我兒子手嫩,不該碰這些粗活’;小夏把歪傘往你那邊傾斜時,自己半邊身子都濕透了;就連被你救下的那些陌生人……”她的聲音輕得像羽毛,“他們心裡都有團火,不用誰來點燃。”
沈星河突然懂了。
他之前總以為要當那個“改變者”,可真正的火種從來不是他帶來的——是父親掌心的老繭,是林夏傘骨的歪斜,是每個被他救下的人轉身去溫暖彆人的目光。
這些細碎的、滾燙的、帶著人性溫度的光,才是“文明種子”裡最核心的紋路。
時淵·虛終於意識到不妙,他暴喝一聲,密鑰迸發出刺目白光:“停止!你會毀了整個時間線——”
“我要毀的,是你們定的規則。”沈星河擦掉眼角的濕意,抬手按在種子中央。
劇烈的震顫瞬間席卷整個檔案館。
“記憶熔爐”的能量壁開始崩解,碎成星塵般的光點;時淵·虛的時間線被燒出無數孔洞,他徒勞地抓向沈星河,卻被馬雲的“信任契約”和林夏的“記憶圖譜”結成的光網死死攔住。
而沈星河掌心的種子,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生長——1998年教室後牆的黑板報紋路向外延伸,彩虹色的“未來”二字化作藤蔓,纏繞著每一個意識碎片,將他們的光熱編織成新的經緯。
“不——!”時淵·虛的身影開始模糊,他的怒吼被淹沒在種子綻放的轟鳴裡。
沈星河抱著發光的種子,突然聽見頭頂傳來撕裂聲。
他抬頭,看見虛空裂開一道新的裂縫,像被巨斧劈開的天幕。
裂縫裡漏下的光不像之前的幽藍或冷銀,帶著雨後青草的氣息,混著一絲熟悉的奶糖甜——那是1998年夏末的風。
“歡迎來到真正的世界。”
聲音很輕,卻像晨鐘撞進骨髓。
沈星河還沒來得及分辨這是誰的聲音,裂縫裡便伸出一隻手。
那手的溫度像極了父親遞新球鞋時蹭過鞋盒的掌心,又像林夏在暴雨裡遞傘時,傘骨歪向他那邊的力度。
他下意識握緊種子,任由那隻手將他拉向裂縫深處。
檔案館的最後一點光消失前,沈星河聽見自己的心跳聲。
這次不是急槌,是春芽破土的輕響——帶著希望,帶著未知,帶著無數個普通人的愛與遺憾,正在重新生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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