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星河的太陽穴突突跳著,意識歸位時像是被人從極高處猛地拋進現實。
他踉蹌兩步,掌心抵在香樟粗糙的樹皮上,指節因用力而泛白——那股從元宇宙拽回的力量太猛,連後槽牙都在發顫。
校服口袋裡的熱度燙得大腿生疼,他摸出初代iphone,金屬外殼燙得幾乎握不住。
屏幕原本模糊的“創世協議”圖標正像被熱水融化的蠟,銀灰色紋路一絲絲剝離,露出底下幽藍的光。
黑屏上突然跳出一行小字,像素點閃爍得刺目:“歡迎來到第7次文明輪回。”
“第……第七次?”他喉結滾動,指甲幾乎掐進手機邊緣。
前世他以為自己是命運的意外,是被死神錯放的孤舟,可此刻這行字像重錘砸碎了所有自欺。
原來他不是第一個攥著記憶逆流的人,不過是無數個“重啟者”裡最幸運的那個——或者說,最傻的那個?
“小星。”
熟悉的聲線從右側傳來,帶著量子態特有的輕微電流雜音。
沈星河猛地轉頭,看見母親陳阿香的身影正從手機背麵浮起。
她穿著98年常穿的藍布衫,發尾沾著廚房的油星氣,可整個人卻像浸在水裡的月亮,半透明的身體隨著呼吸泛起漣漪。
“媽?”他脫口而出,指尖顫抖著想去碰,卻穿過那團光影。
陳阿香·星的投影突然凝實幾分,眼底泛起他記憶裡最溫柔的光:“沈家不是普通人家。我們是‘觀星派’的遺族,守著地球本質的古老記憶——”她抬起半透明的手,虛虛按在手機芯片位置,“你外婆臨終前塞給我的銅鑰匙,其實是情感密鑰。”
手機屏幕突然炸開數據流,無數光點在兩人之間交織成星圖。
沈星河盯著那些旋轉的光粒,喉頭發緊——他想起小時候總在閣樓看見的青銅羅盤,想起父親醉酒後呢喃的“觀星台”,原來都是刻在血脈裡的密碼。
“夏夏!”他下意識喊林夏的名字,話音未落,那道馬尾辮已經從香樟另一側竄過來。
林夏·終的校服裙角沾著草屑,顯然是跑過來的,可此刻她盯著空中的星圖,臉色白得像被雨水泡過的紙。
“地球是文明培養皿。”她的手指捏著檔案邊緣,指節泛青,“每次人類情感爆發,觀測者就會介入。他們像園丁修剪枝椏,隻留‘最優解’——但你不同。”她突然抬頭,眼睛亮得驚人,“你每次選擇都在突破‘情感閉環’,所以他們怕了,才讓你重生。”
遠處傳來廣播聲,說開學典禮推遲十分鐘。
沈星河卻聽不清了,他望著林夏發顫的睫毛,想起前世她在車禍現場撕心裂肺的哭喊,想起這一世她為他擋過的暴雨,突然就懂了什麼叫“情感閉環”——原來所有心動、疼痛、不甘,都是被觀測者圈養的實驗數據。
“看這個。”
陳小雨·Ω的聲音從頭頂降下。
沈星河抬頭,看見少女站在香樟樹冠上,發梢纏著銀河般的光帶。
她的指尖在虛空中劃出藍光,宇宙背景輻射的投影鋪展在三人麵前——那些本應璀璨的星點正在成片熄滅,像被無形的手捏碎的螢火。
“其他文明也在掙紮。”陳小雨低頭看他,眼睛裡映著隕落的星光,“他們沒你幸運,沒有重啟的機會。”她的聲音輕得像歎息,“也許我們可以不隻是救自己……”
沈星河的呼吸突然急促起來。
他望著逐漸熄滅的星圖,想起元宇宙裡那些“低效”的碎片:洪水衝不垮的人牆裡,有個戰士把最後一塊餅乾塞給小孩;非典時期傳遞的熱粥,瓷碗邊沿還沾著前一個人的唇印;地震廢墟裡的嬰兒啼哭聲,讓救援隊員在餘震中跪下來用後背頂垮塌的梁。
那些被觀測者視為“不劃算”的東西,原來才是文明最鋒利的刀。
“我不是為了勝利來的。”他輕聲說,指尖撫過手機背麵凸起的協議圖標。
林夏的手突然覆上來,掌心還帶著跑過來時的熱度:“我跟你一起選。”陳小雨從樹冠躍下,發梢的光帶纏上他手腕:“算我一個。”陳阿香的投影在三人頭頂凝聚,笑容裡帶著他從未見過的驕傲:“去打破他們的規則,小星。”
沈星河深吸一口氣,拇指按下手機屏幕。
整個宇宙開始震動。
香樟葉簌簌落進他衣領,遠處的廣播突然發出刺耳鳴叫。
手機屏幕裂開蛛網紋,協議圖標化作金色光雨,順著他的指尖鑽進皮膚。
他聽見林夏倒抽冷氣的聲音,看見陳小雨的光帶正在燃燒,卻更亮了——像火裡的鳳凰。
“這是自毀機製?”林夏的聲音帶著興奮的顫抖。
沈星河望著她發亮的眼睛,突然笑了:“不,是重啟。”
一道金色光芒從地球升起,穿透雲層,直抵未知的星海。
那光太亮了,連香樟的影子都被鍍上金邊。
沈星河眯起眼,恍惚看見無數光點從熄滅的星圖裡升起,跟著那道光往宇宙深處去了——是那些掙紮的文明火種,正在回應。
而在某個遙遠星係,一座被星塵覆蓋的觀測塔裡,蒙塵的水晶球突然泛起漣漪。
穿著銀白長袍的身影緩緩睜開眼睛,睫毛上的星屑簌簌落下。
他望著屏幕上跳動的金色光軌,嘴角勾起一抹微笑,聲音穿過億萬年的虛空:“第七次……終於有人走到了這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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