挖掘機的鋼爪刮擦岩石的刺耳聲響裡，沈星河的呼吸突然頓住。
他蹲在溶洞入口的碎石堆旁，右手無意識地摳著一塊帶紋路的碎石——直到那抹銅綠透過指縫滲進觸覺。
抬頭時，二十米外的挖掘區揚起一片塵土，鋼爪緩緩抬起，半塊布滿銅鏽的圓盤正卡在爪齒間，在九月的陽光下泛著幽冷的光。
"那是......"他喉結滾動，指尖的碎石"哢嗒"墜地。
記憶突然翻湧，爺爺舊書裡夾著的泛黃星圖拓本，還有七歲那年蹲在老樟樹下聽父親說"沈家祖訓"時，老人口中"青銅星盤"四個字的溫度。
"沈總？"身邊的陸小滿拽了拽他的衣角。
這姑娘是工地考古隊實習生，工裝褲膝蓋沾著泥，安全帽下的馬尾被風掀起，"您看那個——"她的聲音壓得極低，像怕驚碎空氣裡的某種東西，"昨晚我值夜，看見觀星派的趙先生在這溶洞裡。
他對著岩壁上的星圖念咒，手裡拿著跟這星盤紋路一樣的玉符......"
沈星河的後背瞬間繃緊。
他盯著星盤上斑駁的二十八星宿紋路，那些被銅綠覆蓋的刻痕裡，"第七次輪回"五個小字若隱若現。
前晚在核心空間裡，陸明軒說"第八次輪回開始"時，他以為那隻是文明演化的隱喻，此刻卻像被人兜頭潑了冷水——原來所有的"輪回"，早被刻進青銅裡。
"讓開！"
一道女聲穿透機械轟鳴。
納蘭若雪穿著卡其色工裝外套擠過人群，肩頭掛著的皮質文件袋隨著動作搖晃，《歸墟密卷》殘卷的邊角從袋口露出來。
她直奔星盤，戴著手套的手指剛觸到盤麵，突然倒抽一口冷氣："這是歸墟之門的鑰匙！"
沈星河被她的驚惶驚到，下意識湊近。
密卷殘頁在她手中嘩啦翻響，泛黃紙頁上的朱砂批注刺得人眼睛發疼："雙盤合，星蝕現，文明退三紀。"她抬頭時，眼尾的淚痣跟著顫動，"另一塊星盤在昆侖山觀星派祖祠下。
若兩塊合一......"
"他的血脈會成為引子。"
陰惻惻的聲音從溶洞深處傳來。
沈星河轉身，看見玄色長袍的趙無極從陰影裡走出來。
這個觀星派首領的眼角有道舊疤，此刻正盯著星盤，像盯著某種活物，"沈家與古文明立血契，本應世代守護封印。
可你呢？"他嗤笑一聲，指尖摩挲著腰間玉符，那枚刻著觀星圖騰的玉牌泛著冷光，"你篡改曆史，擾動輪回，血脈早不乾淨了。"
"所以您要強行封印？"沈星河擋在星盤前，後背能感覺到林夏靠近的溫度。
他想起核心空間裡林夏說"文明會疼"，想起母親熬藥的香氣，突然覺得眼前這個守著祖訓的老人，像極了前世困在程序裡的自己——恐懼，所以要把一切鎖進完美的牢籠。
"星河。"林夏的聲音輕輕落在他耳後。
他側頭，正撞進她眼底流轉的星圖。
那些曾經隻在她瞳孔深處若隱若現的光紋，此刻竟與星盤上的紋路產生共振。
星盤表麵浮起一層淡金色的微光，像被某種力量喚醒，"我能感覺到......這不是封印，是鑰匙。"她伸手輕觸星盤邊緣，銅綠簌簌剝落，"或許我和你一樣，是被選中的......"
"住口！"趙無極的玉符突然發出刺耳鳴響。
他猛地甩出玉符，那道白光直取星盤，卻在觸及林夏指尖時"砰"地炸開。
沈星河眼疾手快撈起星盤，涼意順著掌心竄進血管，腦海裡突然浮現出一幅星圖——與林夏瞳孔中的軌跡嚴絲合縫。
"你會毀了所有人！"趙無極的玄色長袍被風掀起，他盯著沈星河懷裡的星盤，聲音裡帶著近乎絕望的憤怒，"等另一塊星盤現世，等星蝕降臨......"
"但我們不是為了完美而存在。"沈星河打斷他。
他想起核心空間裡自己按下"演化"按鈕時的震顫，想起那些被他視為漏洞的溫暖記憶——母親的藥香，父親的機油手，妹妹撲進懷裡的顫抖，"恐懼隻會讓文明停滯，而演化......"他將星盤小心放進帆布背包，手按在包上，"需要帶著不完美繼續。"
溶洞外的挖掘機突然熄火。
工地上的喧囂像被按下暫停鍵，隻餘山風穿過洞口的嗚咽。
沈星河看著趙無極轉身消失在陰影裡，聽著納蘭若雪翻密卷的沙沙聲，低頭時發現背包在微微震動——星盤正透過布料傳遞著規律的震顫，像某種心跳。
"夏夏？"他側頭看向林夏。
姑娘正望著自己的掌心，瞳孔裡的星圖明滅不定，像被風吹亂的螢火。
她抬頭時，眼底有他從未見過的清明："我好像......記起一些事。
關於歸墟，關於星選者......"
沈星河的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背包帶。
他想起小時候奶奶哄他睡覺時哼的童謠："湘西有座吊腳樓，樓裡藏著星子愁。"那個總在院門口曬草藥、說"星河要做照亮彆人的星"的老人，此刻正住在湘西深山的古宅裡。
"我們得去湘西。"他低聲說，目光掃過林夏閃爍的瞳孔，掃過背包下震動的星盤，"找奶奶。"
山風卷起一片枯葉，掠過他發梢時，星盤的震顫突然加劇。
林夏的指尖輕輕搭上他手背，兩人同時感受到那股震動裡藏著的、類似期待的情緒——像在說，該去揭開最後一層帷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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