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星河看見父親背過身去,肩膀微微起伏。
第三段錄音響起時,兩人同時怔住。
那是個奶聲奶氣的童音,帶著濃重的鼻音:"爸爸!
我刻字啦!
鍋底有我的名!"背景音裡有煎鍋的"滋啦"聲,還有女人的笑聲:"小祖宗,彆拿筷子戳鍋!"
"你媽偷偷錄的,"沈建國摸出老花鏡戴上,鏡片後的眼睛泛著水光,"她說"以後他長大了,聽一聽小時候的傻氣"。"他指了指爐架上的鐵鍋,"那會兒你非說要在鍋底刻名字,拿鐵釘劃了半宿,倒真讓你刻了個歪歪扭扭的"星"字。"
沈星河湊過去看,鍋底果然有道淺得幾乎看不見的劃痕,在火光裡閃著細弱的光。
林夏的鍋鏟突然停在半空,她盯著那道劃痕,輕聲說:"我好像見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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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歲那年,你跟著你媽來我家借醬油,"沈星河笑了,"你蹲在灶台邊看我刻字,說"星星刻在鍋裡,吃飯時就能看見"。"
林夏的耳朵慢慢紅了,鍋底的鍋貼發出"滋啦"一聲,焦香混著海帶湯的鮮氣漫開。
她轉頭衝他笑,眼睛裡有火光在跳:"這次我來燒糊。"
飯後,沈星河把鐵鍋遞給林夏時,夜已經深了。
鐵鍋還帶著餘溫,林夏接過去時,指尖剛好蹭過那個"星"字的劃痕。"下次你來掌勺。"他說,聲音輕得像落在鍋沿的月光。
"那......糊了怎麼辦?"林夏低頭盯著鍋底,睫毛在臉上投下小扇子似的影子。
"你說香,它就香。"
林夏抬頭看他,眼眶慢慢紅了。
她把鍋抱進懷裡,像抱著什麼珍貴的信物,輕聲說:"好。"
沈建國是在後半夜起來的。
他摸黑進了儲物間,找出塊細砂紙,又翻出半瓶菜籽油。
月光從窗欞漏進來,照在新鐵鍋裡——那是他上周在集貿市場淘的,老板說"這鍋養好了,能傳給孫子"。
他坐在小馬紮上,用砂紙仔細打磨鍋內壁。"鍋得用油養,火得用心燒。"他喃喃著,把一勺豬油放進鍋裡,開了最小的火。
油香慢慢漫開時,他摸出手機,按了幾個號碼。
"喂?"電話那頭傳來沈星河的聲音,帶著剛睡醒的沙啞。
"鍋我給你備好了,"沈建國用抹布擦了擦鍋沿,"下次,換你教我——怎麼把"糊"燒出滋味來。"
電話那頭沉默了片刻,傳來一聲輕笑:"爸,那我可得從"刻字"教起。"
老院裡,風鈴聲和油鍋裡的"滋滋"聲混在一起。
沈建國望著爐子裡跳動的火光,忽然想起老伴兒常說的話:"火這東西,看著要滅了,其實藏著星星點點的熱。"
他把新鐵鍋輕輕放在廊下的石桌上,月光正好漫過鍋底。
油香裹著夜露飄遠,像一縷不肯消散的暖。
不知過了多久,東方泛起魚肚白。
沈建國揉了揉發酸的膝蓋,正要回屋,忽然聽見院門"吱呀"一聲——是沈星河披著外套出來了。
他剛要開口,卻見兒子站在廊下,目光落在石桌上的新鐵鍋上。
晨光裡,鐵鍋泛著溫潤的光澤,鍋底抹了層薄油,像撒了把碎金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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