蔥香騰起時,他突然想起小時候母親總說"蔥花要等油熱到剛好",而父親總說"糊點才香"。
此刻他握著鍋鏟的手穩得反常,仿佛在刻一塊最珍貴的碑。
豆腐入鍋時發出"滋啦"的歡唱。
他故意多等了半分鐘,直到鍋底騰起細細的青煙,才用鍋鏟輕輕一翻——金黃的豆腐底麵已經結了層焦殼,像塊綴著琥珀的老玉。
林夏站在他身側,看著焦痕在鐵鍋裡裂開更深的紋路,忽然明白:他不是在做菜,是在"刻痕",像當年在院門口的老槐樹上刻"星"字一樣,把這次掌勺,燒進所有人的記憶裡。
三碗豆腐燉海帶擺上桌時,晨霧已經散得差不多了。
陽光穿過老槐樹的枝椏,在粗陶碗沿灑下斑駁的金斑。
沈建國夾起最焦的那塊豆腐,放進嘴裡慢慢嚼,喉結動了三動,才說:"鹹了。"
沈星河拿筷子的手頓住。
父親卻笑了,眼角的皺紋裡盛著光:"你媽要是嘗,準說"香"。
可我得說實話——鹹了就是鹹了,這才叫活著。"他伸手把爐邊的鍋鏟推到兒子麵前,木柄上還留著方才擦拭的水漬,"走可以,但得把這鏟子交出去——當著我的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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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星河望著父親鬢角的白發,突然想起重生那天在醫院走廊,他也是這樣望著病床上的老人。
那時老人渾身插滿管子,說的最後一句話是"彆怨爸沒本事"。
此刻老人的手背上還留著昨天炒菜時被油濺的小泡,卻把最珍貴的東西遞了過來。
他起身走到林夏麵前,雙手托著鍋鏟。
木柄的溫度透過掌心傳來,像當年父親把鍋鏟塞給他時一樣。
林夏的指尖剛觸到木柄就顫了顫,卻沒低頭,隻望著爐膛裡未熄的爐火:"我燒糊了,你也得說香。"
"說香。"沈星河應得乾脆,眼角有點發澀。
風鈴突然輕響,是穿堂風來了。
爐火"劈啪"爆了個火星,落在鍋鏟木柄上,又倏地熄滅。
三人誰都沒動,就這麼望著跳躍的火苗,聽著風穿過老槐樹的沙沙聲,像在聽一場無聲的誓約。
暮色漫進院子時,林夏幫沈建國收拾碗筷去了。
沈星河坐在門檻上,把便攜爐抱在膝頭。
他輕輕搖晃著,能聽見爐體夾層裡三樣東西碰撞的輕響——那是母親的聲音,父親的味道,和他二十五年人生裡最珍貴的溫度。
院外傳來張嬸喊孫子回家吃飯的聲音,驚飛了簷下的麻雀。
沈星河摸出塊軟布,最後一次擦拭爐身。
月光漫過他的手背時,他聽見自己心裡有個聲音在說:明天天沒亮時,得再檢查一遍火種包。
畢竟,有些火,得燒得更久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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