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邊林夏已經帶著孩子們扯起塑料布,圓圓舉著傘護著最邊上的照片,傘骨被風吹得歪向一邊,她卻把小腦袋往塑料布下又擠了擠。
沈建國沒動。
他從老屋抱來一口舊鐵鍋,“哐當”扣在牆角接水。
雨滴落進鍋底,叮咚叮咚,像有人在敲節拍。
起初隻有零星幾點,漸漸孩子們聽見了,圍過來歪著腦袋聽。
小航第一個抬起手,用手語打起節拍:右手掌拍左手背,一下,兩下。
圓圓跟著學,羊角辮上的皮筋甩來甩去。
然後是紮紅圍巾的奶奶,她顫巍巍抬起手,年輕時在紡織廠打毛線的手指,此刻正認真地打著節奏。
沈星河站在門口,雨水順著發梢滴進衣領。
他望著整屋無聲的鼓點——小航的手,圓圓的手,紅圍巾奶奶的手,林夏舉著相機的手,沈建國扶著鐵鍋的手——突然覺得這聲音比任何發布會的掌聲都震耳。
前世他站在萬人禮堂中央,台下的歡呼像潮水,可此刻,這些沒聲音的“鼓點”卻重重敲在他心上,敲得那些被他藏了二十年的硬殼,一點點裂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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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停時,照片牆完好無損。
最後一格留白處,沈星河拿馬克筆寫了行字:“下一張,等你來燒。”
那晚他夢見母親了。
她站在老灶前,係著他小時候扯破過的藍布圍裙,回頭對他笑:“星河,來嘗嘗新燜的飯。”鍋底的焦香裹著鬆枝味漫過來,他撲過去想抱她,卻撞進一片暖融融的霧氣裡。
醒來時天還沒亮,沈星河輕手輕腳起床。
他摸黑找出奶奶的鋁飯盒,裝了半盒新米,又往兜裡塞了把竹片——刮焦塊用的。
路過客廳時,沈建國的房門虛掩著,他聽見老人均勻的鼾聲,像老鐘表的擺,一下一下,穩當得很。
養老院廚房的門沒鎖。
沈星河推開門,灶膛裡還留著昨夜的餘溫。
他蹲下去添鬆枝,火柴“嚓”地亮起,火光映在磚牆上,突然照見灶膛內側——那裡有個極小的“星”字,比記憶裡更清晰了些。
他劃亮第二根火柴,藍色的火苗舔著鬆枝,劈啪作響。
窗外的天開始泛白,遠處傳來第一聲鳥叫,近處有晨風穿過桂樹的沙沙聲,還有他自己的心跳,一下一下,和昨夜雨裡的鼓點,一個節奏。
等他把米倒進鍋時,才發現灶膛不知何時冷了。
他伸手摸了摸,餘溫早沒了,磚縫裡的積灰靜悄悄的,像在等什麼。
沈星河頓了頓,又添了把鬆枝。
火柴擦燃的瞬間,他聽見門外有腳步聲,很輕,像怕驚醒什麼。
他沒回頭,隻是把火吹得更旺了些——反正,等會兒就知道是誰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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