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透過糊著新窗紙的窗戶滲進來,照在三人圍蹲的灶前。
沈星河把灶心土撒進粥裡,土末子落在滾沸的粥湯裡,轉瞬就化了。
他掌火,沈建國往鍋裡添米,林夏舉著母親的火候口訣掐時間。
沈建國幾次想伸手轉灶門的風門,手伸到半路又縮回來,像小時候他想碰剛出鍋的饅頭,母親拍開他的手時那樣。
直到粥香裹著霧氣漫上房梁,老人突然說:“以前總怕煮不好,怕你不回來吃。”
沈星河盛粥時故意多刮了點鍋底的焦屑。
焦粒混在白粥裡,像撒了把碎金。
他把碗遞給父親:“我回來,不是為吃口好飯,是為有人等我刮鍋。”
沈建國低頭吹粥的動作頓住,有滴渾濁的淚砸在碗裡,蕩開一圈漣漪。
林夏轉身去擦灶台,可沈星河還是看見她睫毛上沾著的水光。
當晚,沈星河翻舊櫃找冬天的棉襪,在母親的鋁飯盒夾層裡摸到張紙條。
紙已經發脆,字跡卻清晰:“星河,火會滅,人會走,但鍋底的焦,是家記得你的樣子。”他攥著紙條坐在炕沿,看月光從窗欞爬進來,在紙條上織出銀亮的網。
第二日清晨,堂屋的小黑板上多了行新字:“每日五點半,三人同灶。”是沈星河用粉筆寫的,字跡還帶著昨夜未褪的溫度。
傍晚收工回來時,他發現黑板下角多了三個字,歪歪扭扭,像小學生寫的:“都……在。”
第三日淩晨五點,沈星河被一陣壓抑的咳嗽驚醒。
他摸黑披上外衣,推開灶間門時,正看見沈建國背對著他,弓著腰用袖口掩著嘴。
晨霧從窗縫鑽進來,模糊了老人顫抖的肩頭。
“爸?”他輕聲喚。
沈建國迅速直起背,轉身時臉上掛著笑:“沒事,嗆了口灰。”可他的眼睛裡浮著層水光,喉結還在因為咳嗽發顫。
沈星河沒說話,走過去替父親拍背。
手掌落在老人單薄的脊背上,隔著洗得發白的藍布衫,能清晰摸到凸起的骨節。
他想起今早看的天氣預報,說這兩天要降溫。
“明兒我陪你去趟醫院。”他說。
沈建國剛要推拒,抬頭看見兒子眼裡的光,忽然就泄了氣。
他摸了摸灶台上涼透的粥鍋,輕聲應:“好。”
窗外的老槐樹在晨風中搖晃,有片葉子飄進來,落在兩人腳邊。
沈星河彎腰撿起,葉麵上還凝著露珠,像顆沒落下的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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