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建國的手猛地一抖,陶罐差點摔在地上:"我...我看灶心土能入藥,你媽以前..."
"我知道。"沈星河走過去,替父親把陶罐蓋好。
月光下,他看見父親鬢角的白發裡沾著灶灰,像落了層霜,"先睡吧,明早我來煮。"
次日清晨,灶間飄著陳皮的清香。
沈星河揭開鍋蓋,白粥表麵浮著層金黃的油花,薑絲切得細如針,在粥裡舒展成小旗子。
"嘗嘗?"他盛了碗遞給父親。
沈建國吹了吹粥,喝了一口,皺眉:"沒土味。"
"灶心土補火,人心補神。"沈星河盛了自己那碗,"你給的火夠旺,不用再吃灰。"
老人低頭盯著碗裡的粥,喉結動了動。
晨光透過窗紙照進來,在他眼角的皺紋裡流淌,像在填補那些沒說出口的話。
"社區來通知了。"林夏舉著張紅紙推門進來,發梢沾著晨露,"老屋片區要做傳統灶台保護試點,每戶能申請修繕補貼。"她看向沈星河,"你們家...申請麼?"
"修。"沈建國突然開口,"但灶心不換。"他伸手摸了摸灶台,指腹在磚縫間摩挲,"這土是你媽當年親手和的,摻了糯米漿、碎陶粉,捶了三夜。"他的聲音放得很輕,像怕驚醒什麼,"二十年沒塌,塌不了。"
沈星河望著父親發亮的眼睛,忽然明白——這灶心土不是土,是母親留下的最後一口"氣",是父親守了二十年的魂。
修繕日那天,施工隊的小年輕扛著新磚走進來:"大爺,這舊灶心該換了,不結實。"
"不許動!"沈建國衝過去攔住,手掌拍在灶台上,"這土裡有她的手溫!"他的臉漲得通紅,像個護著糖罐的孩子。
沈星河蹲下來,用指尖輕輕摳起一塊舊土。
土塊混著糯米漿的黏連,還帶著灶火的餘溫。"我們自己來。"他說,"爸,夏夏,搭把手。"
本小章還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麵精彩內容!
三人跪在灶前,像捧著易碎的瓷器。
沈建國用篩子篩去舊土裡的碎石,林夏把泡開的糯米漿一點點淋進去,沈星河握著母親當年的瓦刀,一下下捶打。
晨光從天窗漏進來,照見他們發間的細汗,照見舊土與新漿慢慢融合,照見父親粗糙的手掌撫過新砌的灶心時,顫抖得像片葉子。
"好了。"沈建國後退兩步,用袖子抹了把臉。
他第一次主動伸手,抹了把兒子臉上的灰:"灶好了...你也該定下了。"
當晚,沈星河在灶台後牆鑿了個小龕。
他小心地放進母親的鋁飯盒——夾層裡的紙條還在;放進父親的鐵皮煙盒——裡麵裝著半支沒抽完的煙;放進林夏的錄音芯片——裡麵存著她錄的火候口訣。
最後,他封上一塊青磚,用瓦刀刻下:"火種不熄,家聲不絕。"
次日清晨,堂屋的小黑板上多了行新字:"今日主灶:沈建國。"沈星河站在灶邊,退到添柴的位置。
父親盯著黑板看了許久,開火前,突然輕輕拍了拍他的肩——那是他這輩子第一次,主動碰兒子。
風從院外的老槐樹間吹進來,卷起灶膛裡的火星。
火星飄向窗外,落在牆根的掛曆上。
那掛曆是社區發的,封皮上印著"糊飯日"三個大字,日期欄裡,老屋的門牌號被紅筆圈了又圈。
喜歡逆流韶華請大家收藏:()逆流韶華書更新速度全網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