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星河把布包重新紮緊,輕輕壓在趙師傅家門檻下。
月光透過窗欞照在包上,紅布泛著舊舊的暖,像朵蔫了的石榴花。
次日林夏試探著提議:“要不我找刻章師傅重刻一枚?就刻‘先進生產者1985’……”
“不用。”沈建國正往灶膛裡添柴,火光照得他眼角的皺紋忽明忽暗,“東西不在了,人才沒了。”他說得硬氣,可接下來三天,天沒亮就去灶棚掃地,把柴堆碼得整整齊齊,連鬆針都要按長短排好,動作比以往更認真,像在和誰較勁。
沈星河看在眼裡,夜裡翻出母親的舊工具箱。
箱底躺著塊銅片,是當年母親做手工活剩下的,邊角還留著她用刻刀劃的小月亮——那是他十歲生日時,母親給他做銅哨剩下的料。
他借著台燈的光,用放大鏡對準原章的拓印。
紋路要複刻,“1985”那四個數字卻被他悄悄改成了“2023”——那是他重生前在手術台上的年份,心跳停止的時刻,也是他重新看見父親白發的時刻。
刻刀落下時,銅屑簌簌落在桌布上。
他想起父親教他焊零件的夜晚,老人的手穩得像鐵鉗,說:“要讓東西活過來,得把心刻進去。”此刻他的手有點抖,卻刻得極慢,每道紋路都要對三次。
天快亮時,新章終於做好了。
銅麵泛著溫潤的光,“先進生產者2023”的字樣比原章淺半分,像片剛浮出水麵的葉子。
他把新章悄悄放進“灰田共耕區”的肥料箱,上麵壓了張卡片:“拾獲者可兌一捆知識柴——知識柴是周小海的說法,指沾著書墨香的舊報紙,這孩子總愛拿回去糊風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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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出所料,第二天清晨就聽見周小海的喊叫聲:“沈叔!沈叔!我在肥料箱撿到好東西!”
沈建國正蹲在灶棚前擦鍋,接過章時手明顯抖了一下。
他湊到光下看,指腹摩挲著“2023”那幾個數字,突然咧嘴笑了,眼角的皺紋裡盛著晨光:“歪了半分,還是我的味兒。”
當晚的簽到簿上,多了枚清晰的銅印。
沈建國按章時用了十足的力道,紙頁背麵都洇出了印子,像塊烙在歲月裡的火漆。
數日後沈星河在趙師傅家喝茶,老人往他兜裡塞了個硬邦邦的東西。
他掏出來一看,正是那枚舊章,紅布包得方方正正,還帶著趙師傅身上的煙草味。
“他說‘新的夠亮,舊的夠沉’,讓我替他收著。”趙師傅吧嗒著煙杆笑,“老沈頭啊,這回真活明白了。”
沈星河捏著兩枚章,舊章的邊角硌得手心發疼,新章的紋路卻暖得像團火。
他走出院門時,聽見巷尾傳來熟悉的打火聲——“哢嗒”“哢嗒”“哢嗒”,三段鬆枝應聲而燃,節奏分明,一如三十年前車間下班後的爐火。
“哥哥你看!”幾個孩童從巷子裡跑出來,其中一個舉著簽到簿,“這是沈爺爺的章!我們要講給電台的阿姨聽!”
沈星河腳步頓住。
晚風掀起孩子們的衣角,他看見簽到簿上兩枚重疊的印子,在陽光下泛著暖黃的光,像兩簇不相撞的火苗,正往更遠處的天空竄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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