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
一個瘦骨嶙峋的男人被黑龍仆從扔在沙灘上,濺起一片沙塵。他蜷縮著咳嗽,潰爛的傷口沾滿沙粒,卻仍本能地用手掌遮擋刺眼的陽光——那雙眼睛已經太久沒見過白晝了。
吉安娜的傳送門在海灘上空展開,她一步踏出,法袍下擺被海風掀起。
第一個映入眼簾的,就是那個佝僂的背影。
“你們……都是庫爾提拉斯人?”她的聲音有些發抖。
沙灘上橫七豎八的俘虜們艱難地抬頭,陽光下的吉安娜如同海神雕像般熠熠生輝。
“是的。”有人顫聲問道。
“我是吉安娜·普羅德摩爾。”她快步走向最近的那個人,指尖亮起治愈術的微光,“你們安全了。”
奈法利安站在礁石上,饒有興致地看著這一幕。他打了個響指,最後一名俘虜被黑龍從高空拋下,重重摔在沙灘上。
“凡人。”黑龍王子優雅地躍下礁石,靴底碾碎一隻寄居蟹,“所有能找到的庫爾提拉斯戰俘,都在這兒了。”
他湊近吉安娜,熔金色的豎瞳眯起:“你欠我一個大人情。”
吉安娜直視他的眼睛,海藍色的瞳孔毫不退讓:“我記下了。”
吉安娜施展群體傳送術,把戰俘們送到法師塔的大廳內,然後召喚所有學徒與牧師開始治療戰俘們。治愈藥水的清香掩蓋了戰俘們身上的腐臭。學徒們忙碌地穿梭其間,用清潔術和繃帶處理著潰爛的傷口。德倫也在一旁幫忙,奧妮克希亞不滿地站在一邊。奈法利安微笑著站在妹妹旁邊,似乎在努力說些親近的話,改善兩人的關係。
“感謝您,女士……”
“願海潮保佑您……”
此起彼伏的感激聲中,吉安娜正彎腰為一個老者更換敷料。突然,她的裙擺被猛地拽住——
一個滿臉燒疤的男人匍匐在地,枯瘦的手指死死攥著她的袍角。
“沒事了,你現在很安全。”她溫柔地掰開他的手指,“等治好傷,我送你們回庫爾提拉斯——”
“吉安娜……”沙啞的聲音像是從地獄深處擠出來的,“我是德裡克……你的哥哥……”
治療瓶從她手中墜落,在羊毛地毯上滾出晶瑩的軌跡。
德裡克·普羅德摩爾。
第二次戰爭中陣亡的海軍上將之子,她的親哥哥——官方記載他被紅龍的烈焰吞噬,沉入無儘海底。
而現在,這個滿臉疤痕的男人正用和她一模一樣的藍眼睛望著她。
命運在這一刻,轟然轉向。
吉安娜的指尖懸停在德裡克臉上的燒傷疤痕上方,治愈術的藍光微微閃爍,卻無法完全撫平那些猙獰的痕跡。
“奧術在上……”
她的聲音輕得幾乎聽不見,瞳孔微微顫抖。那張臉——儘管被火焰扭曲得幾乎難以辨認——卻有著和她一模一樣的海藍色眼睛。庫爾提拉斯的眼睛,普羅德摩爾家族的眼睛。
“最高級治療術!快點!”她突然轉頭對身後的牧師們喊道,聲音裡帶著不容置疑的命令。
白袍牧師們立刻圍攏過來,聖光如潮水般傾瀉而下,將德裡克包裹在金色的光繭中。潰爛的傷口開始愈合,斷裂的骨骼重新接續,但那些最深的燒傷——尤其是左臉那片扭曲的疤痕——仍頑固地留存著。
“沒用的……”德裡克嘶啞地說道,聲音像是被火焰灼燒過,“這是紅龍的烈焰……龍喉氏族的‘紀念品’……”
吉安娜的胸口劇烈起伏,她緊緊攥住兄長的手腕,仿佛一鬆手他就會再次消失。
“戰場報告說你被紅龍火焰擊中,墜入了大海……”她的指甲幾乎要嵌入他的皮膚,“我們搜尋了三個月……父親他……他從未放棄……”
德裡克的嘴角扯出一個扭曲的笑容:“我是被擊中了……但沒死透。龍喉獸人撈起了我……把我當‘戰利品’關押……”他咳嗽了幾聲,喉嚨裡帶著積年的煙塵,“十年……還是十二年?地牢裡……分不清日夜……”
聖光漸漸散去,德裡克的身體狀況穩定了下來,但那些傷痕——那些見證了十幾年囚禁與折磨的痕跡——依然刻在他的皮膚上。
吉安娜的眼眶發紅,但她沒有流淚。普羅德摩爾家族的人不在外人麵前落淚。
“你回家了。”她低聲說道,手指終於稍稍放鬆,卻仍不肯完全鬆開。
奈法利安靠在石柱旁,熔金色的豎瞳注視著這一幕。他的表情罕見地柔和了一瞬,隨即又恢複了慣常的傲慢。
“感人至深。”他輕哼一聲,轉頭看向自己的妹妹奧妮克希亞,嘴角勾起一抹討好的笑,“瞧瞧,親情多麼……溫暖。”
奧妮克希亞雙臂抱胸,黃金豎瞳冷冷掃了他一眼,鼻腔裡發出一聲冷哼。但她罕見地沒有挪開,任由奈法利安靠近了一步。
“怎麼?你也想體驗一下‘兄妹情深’?”她譏諷道。
奈法利安低笑:“我隻是覺得……或許我們黑龍也該偶爾……合作?”
奧妮克希亞沒有回答,但她的尾巴尖輕輕擺動了一下——奈法利安知道,這是她默許的信號。
吉安娜終於鬆開了德裡克的手,轉向奈法利安。她的眼神複雜,既有感激,也有警惕。
“這份人情,塞拉摩會記住。”
奈法利安優雅地行了個半禮,笑容玩味:“多給我些股份就好。”
他的目光掃過德倫,又瞥了一眼奧妮克希亞,最後在德裡克身上停留了一瞬。
“畢竟……”他輕聲說道,“誰能想到,隨便撈了點人出來,竟會有意外之喜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