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光所及,大多陌生,自然也談不上有什麼想帶走的東西。
林守一悄悄觀察著堂哥的臉色,見他神情自若,好似完全沒受先前相見的影響,心中稍安,卻又泛起一絲酸澀。
事實上,林照早就已經對今日事有了預料,也做好準備。
二世為人,又是自小在外居住,與院內那對名義上的父母,本就談不上什麼深厚感情。
血脈牽連是事實,但情感的荒漠亦是事實。
隻是此身終究是父子一場,且林照又不是真的一個後媽養大的十五歲少年,本就是以成年人的心態應對這些事情,自然也談不上記恨。
唯獨見麵有些變扭,不如順其自然,任其發展……左右不過是堂前儘孝罷了。
……
數日後,黃昏時分。
泥瓶巷那間簡陋的小院木門被輕輕推開。
一個背著半滿籮筐、穿著草鞋的少年探頭探腦地走了進來。
正是剛從山裡出來的陳平安。
他臉上帶著些疲憊,卻掩不住眼底的興奮,風塵仆仆,褲腿上還沾著些許泥點和草屑。
“林照,林照……”他壓低聲音喊著,像是怕驚擾了鄰裡,腳步卻輕快地穿過小院。
林照正坐在院中,夕陽的餘暉透過枝葉,在他青衫上投下斑駁的光影。
聞聲,他抬眼看去。
“回來了?”
林照起身,又搬來一個竹椅放在院中。
之前和李柳一起進山砍竹子,剩的多了些,他便順手又做了兩個竹椅。
一個送給了從彩雲峰下山後、借宿在鄉塾的魏晉,另一個則放在院子。
“坐。”
陳平安放下背上的籮筐,也顧不上擦汗,從懷裡掏出一張疊得方方正正、邊緣已有些磨損的牛皮紙。
他小心翼翼地將地圖在兩人之間的空地上攤開,上麵用炭筆畫滿了歪歪扭扭的標記和路線。
陳平安指著地圖,眼睛亮晶晶的。
“我這次往北邊深山裡走了走,摸清楚了好幾座山頭的情況。這座叫‘挑燈山’,野獸多,但藥材好像也不少,還有這座‘望月崖’,險是險了點,可我在崖縫裡看到有老山參的葉子……”
他絮絮叨叨地說著,鼻尖還沁著細密的汗珠。
林照卻隻是瞥了地圖一眼,目光在那粗糙的線條上停留了不到一息便移開了,顯然毫無興趣。
他直接問道:“選了哪幾座山?”
“我自個兒琢磨著,先定了四座山。”
陳平安撓了撓頭,手指在地圖上認真地點了幾下:
“落魄山。”
“真珠山。”
“金崖山。”
“仙草山。”
陳平安想了想,指著金崖山和仙草山:“這兩座山都在神秀山周圍,是打算租給阮師的,我自己隻留下落魄山和真珠山。”
說完自己的選擇,他抬頭看向林照,有些不好意思地補充道:“我幫你看了五座山,隻確定三座,除了先前定下的彩雲峰外,還有的是……”
他手指在地圖上劃動,指向一座看起來頗為陡峭的山峰:
“梧桐山。”
然後,他點向一座沐浴在夕陽餘暉中的秀麗山峰:
“落霞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