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俗的一個說法,在東寶瓶洲修士看來,兩大兵家祖庭若是開戰,風雪廟能把真武山打得叫祖宗……
當然這個說法明麵上自然是被兩大兵家祖庭否認的。
魏晉將林照帶到一處僻靜的山坳。這裡古木參天,清幽異常,唯有一株虯枝盤曲的古鬆靜靜佇立,鬆針蒼翠如墨。
鬆樹下,是一座簡樸的青石墳塚。
魏晉自顧自從袖中取出一隻酒壺,拔開塞子,一股清洌中帶著桃花甜香的酒氣頓時彌漫開來。
這個獨特的酒香林照很熟悉——是小鎮杏花巷陸家酒鋪的“桃花春燒”。
他緩緩將酒液傾灑在墓前,酒水滲入泥土,發出細微的聲響。
“師父。”魏晉的聲音低沉,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悵然,“我破境了,還帶了小師弟來了……”
他望著墓碑,目光悠遠,仿佛穿透了時光,喃喃低語了幾句,聲音輕得隻有自己聽得清。
片刻後,他側身讓開一步,目光轉向林照。
早已準備好的林照,整了整衣冠,神情莊重地走到青石墳塚前。
雙膝跪地,重重磕頭。
......
......
風雪廟最高的一座山峰,矗立著一座大殿。
大殿極為開闊,穹頂高懸,四周牆壁並非凡俗磚石,而是某種溫潤如玉的材質,其上刻畫著玄奧符文和壁畫,隱隱有金戈鐵馬之氣流轉。
大殿中央,並無太多陳設,隻有數十個蒲團整齊排列,最前方則是一座高出地麵的白玉平台。
此地,便是風雪廟的祖師堂。
堂內隻有一人。
那人身形不高,麵若稚童,肌膚瑩潤如玉,身著一襲樸素的道袍,袍袖隨風輕揚,舉手投足間自有一股渾然天成的仙意,飄飄然不似凡塵中人。
他正憑欄而立,遠眺著雲海翻騰的群山。
目光所及之處,正是那片屬於神仙台的山峰。
與其他五脈山峰的殿宇連綿、靈光交織不同。
神仙台那座山峰顯得格外孤高清冷,如同一位遺世獨立的君子,默然佇立於群峰之間,於這片繁華盛景中,自成一方天地,帶著幾分難以言說的疏離與另類。
趙景真心情很好。
幾位常年侍奉在山主身邊的弟子,都瞧出來了這位風雪廟山主最近幾天的心情頗為歡喜,昨日還親自提著兩壺酒,尋了大鯢溝秦氏老祖喝酒。
隻是除了秦家老祖,無人知曉山主趙景真為何而喜。
趙景真也未曾告知門下弟子緣由。
‘四十歲前的玉璞境劍仙,寶瓶洲最年輕的十一境……我家的……十一樓劍仙……我家的……’
趙景真心底樂開了花。
若不是需要注意老祖的形象,他都想哼著小曲。
魏晉閉關突破這麼重要的事情,阮邛親自看護的同時,沒有忘記傳遞一份劍書到“娘家”風雪廟。
趙景真見著阮邛飛劍的時候,也確實是被嚇了一跳。
魏晉的確早已是十境的巔峰人物,雖然不如李摶景遠矣,可在元嬰裡也是少有敵手。
但在風雪廟諸位老祖看來,魏晉想要跨越十和十一之間的這道天埑,至少還需一甲子的修行。
也就是說,魏晉百歲之時,方才有可能突破至玉璞境。
這還是說有可能。
畢竟劍修殺力高,破境卻也極難。
因此得知消息後,趙景真不喜反憂,隻是魏晉是先閉關再傳信,也無法再行阻攔,隻好等待。
然後等來了一位寶瓶洲最年輕的玉璞境劍仙。
能在一洲之地稱“最”的人,無一不是極其可怕的人物。
比如風雷園李摶景,被稱為“最強十境”,便能夠一人壓一山,能讓散修劉誌茂自認拚上性命接不下一劍。
四十歲的十一樓,堪稱驚世駭俗的修行速度,還是一位殺力足矣拔高一境看待的劍仙,魏晉不惑之年,就已經成了寶瓶洲的頂端人物。
趙景真如何能夠不喜?
尤其是……
‘魏晉竟然願意代師收徒?’
這是最令這位山主意外,甚至驚喜的。
麵若稚童的風雪廟山主回想著劍書內容,暗暗思忖:
‘一個叫林照的小鎮少年,魏晉還親自傳書,言稱自己將要遠行,沒有時間教導,便把他的師弟丟給我門下。’
趙景真看重的自然不是名不經傳的林照。
他看的是玉璞境劍仙魏晉,更是魏晉的態度。
風雪廟的修士皆知,神仙台的那位師叔祖英俊瀟灑、風流倜儻、劍術高超......卻因為恩師的原因,獨獨不與山門親近。
可阮邛出身的綠水潭好歹不止有他一人,魏晉要是也脫離宗門,風雪廟六脈可能會就要變為五脈了。
偏偏宗門本就對神仙台多有虧欠,也不好說什麼。
在趙景真看來,魏晉此舉分明是向宗門表露出緩和的態度,雖說沒有太親近,但也是一個極大的進步。
“破境還去心結,雙喜臨門,還有前些時日,和真武山一起吞下驪珠洞天裡那塊寶瓶洲最大的斬龍台……莫不是我風雪廟真時來運轉了?”
趙景真憑欄而立,唇角那抹笑意愈發明顯。
他指尖輕輕摩挲著溫潤的玉質欄杆,望著神仙台那座孤峰在雲海中若隱若現的輪廓,心中念頭如腳下雲海般翻騰。
“獨木難成林啊……林照?魏晉把他這個師弟送到六脈麵前來,倒是給了我一個好理由。”
風雪廟六脈,各有所長,可長久以來,各脈弟子大多固守一隅,師父收下徒弟,關起門來自己教,除了少數宗門大事,彼此間幾無往來。
便如魏晉,雖名動天下,可在風雪廟內,除了他師父和寥寥幾位老祖,怕是連其他幾脈的核心弟子都認不全。
也造就風雪廟兵家修士“獨善其身”的風氣。
山主趙景真其實早有了些念頭,隻是以往神仙台一脈態度疏離,魏晉更是常年雲遊在外,少了個契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