輪台平原的風卷著沙礫，拍打在黃巾軍望樓的木板上，發出“劈啪”的脆響。張角扶著望樓邊緣的木欄，玄色道袍被風吹得獵獵作響，目光如鷹隼般掃過對麵的胡楊木柵欄。那道丈高的木牆在夕陽下投下狹長的陰影，像一條蟄伏的巨蟒，正等著獵物自投羅網。
“張遼，你看那柵欄。”張角的指尖指向柵欄內側隱約可見的尖刺，“疏勒王想用這圈木頭困住我軍，再讓戰象與弓兵前後夾擊，好一出甕中捉鱉的好戲。”
張遼順著他指的方向望去，柵欄頂端的尖刺在餘暉中閃著冷光，突然想起斥候回報的情報：“大賢良師是說，這柵欄不僅是屏障，更是用來封鎖退路的？”
“正是。”張角從袖中取出羊皮地圖，在望樓上鋪開，“你看這柵欄的走向，東側最寬，西側卻漸漸收窄，像個漏鬥。他們故意打開東側入口，就是想引我們往窄處鑽，到時候戰象從西側衝鋒，弓兵在兩側放箭，鐵壁陣堵住後路……”他突然用手指在地圖上一劃，“便是插翅也難飛。”
張遼的眉頭緊鎖，剛要說話，卻見張角的目光轉向了戰場西側的象群。那些戰象正煩躁地用長鼻卷起沙塵，鐵甲上的銅釘在夕陽下泛著點點金光。三十頭大象擠在不足百丈的沙丘後，間距竟不足五尺，最前麵的幾頭甚至在用象牙互相頂撞。
“有趣。”張角突然輕笑出聲，“阿合馬以為戰象越多越厲害，卻不知這些畜生最是膽小，一旦受驚，必定自相踐踏。你看它們的間距，連轉身都難，若是受驚狂奔，隻會把後麵的同伴撞成肉泥。”
他的話音剛落，一頭戰象突然被馴象師的鐵鉤刺痛，發出震耳欲聾的咆哮，猛地向前一躥，竟將前麵的同伴撞得一個趔趄。象群頓時騷動起來，長鼻甩動的風聲與咆哮聲混在一起，連地麵都跟著微微震顫。
張遼看得心頭一震：“大賢良師是說，可以用驚嚇象群的法子破陣？”
“不止於此。”張角的目光轉向於闐弓兵的陣地。那些弓兵正坐在沙地上休息，桑木長弓斜靠在身旁，箭囊裡的白羽箭整齊排列。一名弓兵起身換箭，從背上取下箭囊、抽出新箭、塗抹毒液、搭弓上弦，整套動作竟用了近十息的時間。
“看到了嗎？”張角的聲音帶著一絲冷意，“於闐弓射程雖遠，換箭卻太慢。他們的弓身塗了駱駝油，雖然防凍，卻也讓弓弦變得滯澀。隻要突破第一輪箭雨，衝到五十步內，這些弓兵就成了待宰的羔羊。”
他轉身對身後的傳令兵道：“傳我令，工兵營立刻測量柵欄各段距離，重點標記東側入口到西側窄處的步數；弓兵營取十張於闐長弓，測試最大射程與換箭速度，半個時辰內報結果來。”
“諾！”傳令兵領命而去，腳步在狹窄的望樓梯上發出急促的聲響。
張遼望著對麵聯軍的陣地，突然不解地問：“大賢良師，既然已看破破綻，為何今日不攻？”
“時機未到。”張角望著夕陽沉入地平線，餘暉將天空染成一片火燒雲，“疏勒王以為我們會急於複仇，定會今日強攻。我們偏要按兵不動，讓他猜不透我們的意圖。”他頓了頓，眼中閃過一絲深意，“而且，我要讓這些戰象在烈日下多站些時辰。”
當日，黃巾軍果然按兵不動。破陣騎在柵欄外三裡處紮營，炊煙嫋嫋升起，士兵們甚至在營地外晾曬起了衣物，一派悠閒自在的景象。
可聯軍的陣中卻越來越焦躁。阿合馬在高台上望了整整一個下午，見黃巾軍遲遲沒有動靜，手中的馬鞭都快被捏斷了。“他們在等什麼？”他喃喃自語，目光掃過躁動不安的象群。那些戰象已經站了五個時辰，鐵甲被曬得滾燙，有幾頭甚至開始用象牙刨地，發出沉悶的嘶鳴。
“王上，黃巾軍會不會是怕了？”謀士小心翼翼地問。
“怕？”阿合馬猛地轉身，馬鞭抽在案幾上，“呂布那廝連死都不怕，怎麼會怕幾頭戰象？他們定是在耍什麼詭計！”他突然想起白霸在烏壘城的下場，心中掠過一絲不安，“傳令下去，讓於闐弓兵加強戒備，戰象原地休息，明日再戰！”
可已經晚了。戰象被鐵甲裹了一天，又被馴象師用鐵鉤逼著不許臥倒，早已是忍無可忍。當夜幕降臨時，一頭母象突然發出一聲哀鳴，竟掙脫了馴象師的控製，朝著柵欄的方向狂奔而去。
“攔住它！快攔住它！”馴象師們慌作一團，揮舞著鐵鉤追上去，卻被母象的長鼻一卷，狠狠甩向沙丘。其他戰象被這突如其來的騷動驚動，紛紛發出咆哮，有的用象牙頂撞同伴，有的則試圖衝破馴象師的阻攔，象群頓時亂成一團。
阿合馬在高台上看著這一切，臉色瞬間變得慘白。他最擔心的就是象群失控，此刻竟真的發生了。“放箭！射殺那頭母象！”他嘶吼著下令，可於闐弓兵的箭支射在戰象的鐵甲上，隻發出“叮當”的脆響，根本無法傷及分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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混亂持續了近一個時辰，當馴象師們終於控製住象群時，已有三頭戰象被同伴撞死，兩頭因掙脫韁繩衝撞到柵欄，被尖刺木樁劃破了腹部，哀鳴不止。
而此時的黃巾軍營地，張角正對著沙盤推演。張遼拿著工兵營的測量結果走進來：“大賢良師，柵欄東側入口寬三十丈，西側最窄處隻有十丈，尖刺木樁的間距果然是三尺，深度約五尺。”
“很好。”張角拿起一根細木，在沙盤上劃出一道弧線，“明日辰時，讓呂布率破陣騎從東側入口衝鋒，故意往西側窄處推進，吸引戰象與鐵壁陣。”他又在沙盤兩側各放了一堆石子，“張燕帶五千銳士，攜帶火箭，埋伏在柵欄兩側的沙丘後，待象群衝鋒時，用火箭射它們的眼睛。”
“那於闐的弓兵呢？”張遼問。
“留給我。”張角的指尖在沙盤上輕輕一點，“我要讓阿合馬親眼看看，他引以為傲的長弓，究竟有多不堪一擊。”
夜色漸深，輪台平原的風帶著寒意。阿合馬坐在高台上，看著遠處黃巾軍營地的篝火，心中的不安越來越強烈。張角遲遲不攻，究竟在等什麼？是在等援軍，還是在等自己露出更多破綻？他突然有種預感，明日的戰鬥，或許會比他想象的更加慘烈。
而在黃巾軍的望樓上，張角正望著滿天繁星，嘴角露出一絲不易察覺的微笑。他知道，阿合馬的不安，就是他最大的勝算。今夜的寂靜，不過是為了明日的雷霆一擊。當朝陽再次升起時，輪台平原上的那道胡楊木柵欄，將不再是黃巾軍的囚籠，而是聯軍的墳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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