率先走出時空球的是木野。
與進入之前相比，他那密度奇高的身體好像輕盈了不少。
不僅落地無聲，並且整個人的氣息仿佛與周遭環境融為一體，變得若有若無，令人難以捕捉。
細看下，如今木野的脖子與胸口區域赫然多了不少與大長老身上一模一樣的黑色圓點。
那些微微凸起的氣孔如同黑洞般一呼一吸，不斷吐故納新，貪婪地吸收著空氣中稀薄的遊離態能量粒子。
並以此將他與所處的空間連為一體。
蹲在角落裡的小金敏銳地感應到了木野的氣息變化，不由自主地緩緩站起身來。
小家夥伸長脖子嗅了好一陣，在確定了木野無恙後才又麵露狐疑地重新坐下。
很快，身材高大的大長老也躬身從時空球裡走了出來。
隻是剛一踏上地麵，竟好似站立不穩般搖晃起來，接著更是屈膝後仰，徑直摔倒在地。
木野見狀趕忙上前一步，伸手穩住對方的身體，想將之攙扶起來。
結果一用力才發現，大長老那超過十米之巨的高大身軀竟是出奇的“輕”，感覺體重應該不會超過三百斤。
完全就是一副外強中乾的骨頭架子！
吃驚之餘，木野不禁愣在原地。
當他回過神來，再度抬頭打量大長老時，更是被對方的狀態嚇了一跳。
二人在時空球裡不過待了短短三天的時間，但眼前之人卻極速蒼老了許多，好似一下子度過了百年的光陰。
原本還算壯碩的身材明顯萎縮了一大圈，顯得羸弱不堪。而那雙透著玉石光澤的白色眼睛裡，如今也布滿了雜質，十分渾濁。
一股獨屬於行將就木之人的腐敗“死氣”升騰縈繞在這位從舊紀元一直活到現在的老者周圍，久久不散。
木野心中沒來由的突然發酸，隱約猜到了些什麼。但他還是以儘量平靜地口吻說道：“大長老，你沒事吧。在時空球裡的這三天讓你受累費心了。要不，你先把這個吃下去，補充補充體能……”
說著，木野便從墨龍戒指裡抓出一把烏黑圓潤，散發著濃鬱生命氣息的肉種子，遞到對方嘴邊。
大長老伸長鼻子嗅了嗅，咧嘴笑道：“嗯，這可是好東西啊。”
話雖如此說，但大長老卻沒有張口吞下，反而將木野的手輕輕推開，搖頭道：“彆浪費了，我大限已至，吃什麼都沒用的。”
“你怎麼會突然變得如此虛弱……難道是為了傳授我血籠之術，耗費了太多生命能量所致……”
木野想到對方不僅取出體內金瞳神之卵作為驅動時空球的生物能源，過程中還不惜耗費大量精血施術教導自己。
一時間如鯁在喉，無法再繼續說下去。
大長老不以為意地伸手在木野有些顫抖的肩頭上拍了拍，語氣如常道：“你無需難過。生死有命，一切都是我自己的選擇。其實吧，像我這樣的老怪物若是真想要苟延殘喘，再舔著臉多活些日子也不是沒有法子……你知道嗎就在前不久，有位深居北漠的老友不遠萬裡，專程趕來見過我……”
“你是說……屍祖屠神？”
“是他。”
大長老點點頭，咳嗽了兩聲繼續道：“咳咳……那家夥來的時候可把我嚇了一跳。本該與我一樣，垂垂老矣的他如今卻是搖身一變，成了個血氣充盈，容貌俊美的年輕人……唉，當時我就知道，屠神那小子終究還是沒能克服死亡的恐懼，替自己找了一具年輕肉體作為續命的容器……現在回想起來，他選的那具容器還真心不錯，無論血肉品質還是意識天賦應該都不在你之下呢。”
聽到這裡，木野忍不住看向大長老，咽了咽唾沫。
“嗬嗬，你是不是在想，剛才在時空球裡我明明也有機會可以趁勢占據你的身體吧。怎麼，後怕了嗎？”大長老看穿了木野的尷尬，打趣著說道。
木野卻搖搖頭：“我知道你不會。”
“為何？”
“直覺。”
“僅僅是直覺嗎？”
“還因為雷澤和察哈坤塔，他們都很敬重你。並且在傳授血籠之術的過程中你一直都在偷偷向我體內注入生命能量。”木野如實回答道。
大長老聽後先是一愣，繼而哈哈大笑了好一陣子才開口：“心思細膩，洞若觀火，不錯，不錯。當時吧屠神那小子確實勸過我，讓我也像他那樣找個合適的容器以延續生命，好應對即將到來的‘亂世’。但其實我能看得出，他與那具續命容器之間一直在互相拉扯，爭奪著身體的主導權。要我說，生老病死本就是生命體無法逃脫的宿命，時間到了就該瀟灑離開，又何必執著不放呢。像老頭子我活了這許多年，還真心是活夠了……不過我呢倒也理解他，畢竟屠神那小子天賦異稟，有本事，有能力，也隻相信自己，從來都是一副舍我其誰的臭屁模樣。我比不上他，但我認為個人的力量總有窮儘，唯有薪火相傳，才能真正將‘自由不屈’的精神傳遞下去！所以我想要的從來都不是一具依靠掠奪，強行占有的空殼容器，而是一個有著同樣信念，有血有肉的……的門徒。對，就是門徒，當然如果你願意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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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野看著眼前行將就木的慈祥老者，心頭一熱，當即單膝跪地，以手撫胸道：“門徒木野，見過師尊。”
想當初新聖執宰斯哲曾公開收他作執宰門生，可他卻從未喚過對方一聲師尊。因為那時不過是利益互換罷了。
但此刻他卻是真心實意地想認眼前的老者為師。
“好好好，看來我的運氣不算壞嘛，臨死前有了你這麼一位門徒。日後若我半獸族人或是蠻族遭難，還望你看在我的份上，儘力幫上一幫。不過你也不要有任何壓力，凡事秉心而為就行。”
“師尊請放心，我會儘我所能的。”
木野認真道。
他自然明白這句簡單的承諾背後意味著什麼。要是換作以前，喜歡獨來獨往的他斷然不會輕易允諾。
但如今他並沒有多想，便應許了下來。
回想當年初進門閥時，幼年的艱難求生經曆讓木野曾一度視成謙風為榜樣，奉行獨善其身，殺伐果決。
後來陸續遇到綺莉，蘇南德，蕭筱，吾自等人，令他心中漸漸多了一絲溫情。
而近些日子裡與羽人，巨靈，蠻族以及半獸族人的接觸，更讓他的心境悄然發生了變化。
或許真正的勇並非執著於孤勇，而是為了自己內心想要守護的人和事，選擇不懼孤勇。
聽到他的回答，大長老臉上露出欣慰的笑容，接著開口道：“既然讓你平白多出了這麼些個責任，那師尊我再送你三件禮物吧。”
說著大長老便從脖子上摘下一串赤紅色的獸骨項鏈，遞到木野麵前。
“此鏈，名為赤火。是我很多年前托人煉製的一具生器，這麼多年來一直帶在身上。赤火它對各類能量氣息都有著異常敏銳的感應，可提前探知危險。必要時也能夠臨時吞噬掉你散發的能量氣息，助你藏匿行蹤。若是與人交戰，配合上血籠之術一起施展，還能化作攻防兼備，血肉一體的蟲骨甲。總之它的用法不少，你自個兒以後再慢慢琢磨就是……剛才在時空球裡的時候我就已經將它與你之間綁定了生命契約。對了，我還擅作主張，將你那枚破損的天獸之角也熔煉了進去，希望你不要介意。”
經對方這麼一提，木野才想起那日被自己遺忘在獸池的天獸之角來，當即開口道：“多謝師尊。”
說罷便躬身抬手，等待接過對方手裡的骨鏈。
而那名為赤火的骨鏈果真如有靈性一般，在落入木野手中的前一刻竟自動縮小體積至不足五分之一的大小。
不過剛一入手，木野發現這赤火骨鏈竟是異常沉重，以其平日裡輕鬆拿捏萬鈞重物的力量竟也有所不濟，差點脫手。
還好他反應夠快，瞬間釋放出能量金絲托舉穩住，才不至於掉落地上。
有此插曲，木野不由得細細打量起手中的骨鏈來。
但見其上不知名的紅色骨粒形態各異，表麵的符紋密密麻麻多達數千枚。中心處則是由一條通體鮮紅似火，形似小龍的蟲獸貫穿連接在一起。
至於那枚天獸之角如今赫然被“鑲嵌”在了蟲獸的腦袋之上。
不知是否由於二者間綁定了生命契約的緣故，木野感覺這骨鏈觸手生溫，仿佛是他身體的一部分。
甚至當中作為器心的那條赤紅蟲獸還朝自己眨了眨眼睛。
有種莫名的親近感。
欣喜之下，他直接將赤火骨鏈戴在了脖子上。
頓時一股暖洋洋的能量熱流傳遍全身，舒服難言。
“這骨鏈上的骸骨粒都是取自屍族的將級屍官，密度是人類的上萬倍，自然是重了些。”大長老出言解釋道。
“這些骨粒竟是出自屍族……將級屍官的！”木野咂舌道。
要知道屍族的將級屍官可是媲美人族超凡者的存在。想來也是由於大長老與那屍祖屠神的私人關係才能弄來這等堪稱逆天的材料用以煉器吧。
“至於這器心處的蟲獸嘛，是我偶然在北漠深處的極炎沙漠中救下的小東西。據我觀察，它的實力絕不輸那些排名前十的異獸。但我研究了這許多年也沒有弄清楚其來曆，隻知道它體內天生擁有能量真火，所以替它取了個赤火的名字。它尤其喜食富含火係元素之能的獸骨和晶石，正好你又能將咒棘轉化為能量真火，平日裡可多以你的咒棘喂養於它，助其蛻變進化。”
“這小東西體內也擁有能量真火！”木野吃驚，喃喃自語道。
一低頭，恰好看見那赤紅蟲獸正在啃食自己的能量金絲。而在感應到木野的目光後，小家夥不僅不怕，反而吃得更歡了。
“師尊，如果我沒看錯的話，這赤火骨鏈目前是極品災級生器，距離蛻變成神品災級應該也隻是時間問題。這樣的禮物實在太貴重了些，我受之有愧。”木野有些不安地開口道。
一件咒器同時融合了將級屍官的骨骸，與天生具備能量真火的蟲獸，其價值幾何無需多言。
“你是我的門徒，有什麼愧不愧的。隻要你日後替我照顧好赤火就行。況且說來也巧，你們體內竟都有著極其稀有的能量真火，這感覺反倒像是我這些年替你在暫時保管著赤火一樣……好了，彆胡思亂想了，來看看我給你準備的這第二件禮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