省委大院裡,高大的梧桐樹肆意伸展著枝丫,繁茂的樹葉層層疊疊,將毒辣的陽光篩成細碎的光斑。葉間,蟬鳴此起彼伏,交織成一片喧鬨的聲浪,仿若一張無形的密網,將人困在其中,不得解脫。祁同偉身著筆挺的藏青色警服,身姿挺拔地佇立在高育良辦公室門口。他的指尖輕輕搭在那扇雕花木門上,看似隨意,實則內心如鼓擂般緊張,指尖似被千斤重負壓著,遲遲未能落下。門內,紙張翻動的沙沙聲,如細密的雨點,一下一下,精準地敲擊在他緊繃的心弦上,與醇厚的普洱茶香氣一同,從門縫中絲絲縷縷地滲透出來,化作一雙無形卻有力的大手,將他不由分說地往漩渦深處拉扯。
“進來。”高育良的聲音,透過厚實的門板,沉穩地傳了出來。那聲音裡,裹挾著在官場摸爬滾打多年積攢下的威嚴,不怒自威,讓人無法抗拒。祁同偉深吸一口氣,試圖平複內心的波瀾,抬手緩緩推開了門。踏入辦公室的瞬間,首先映入眼簾的,便是那排氣派的紅木書架上,整齊排列著的《萬曆十五年》。他的目光瞬間被吸引,心中不禁泛起一絲異樣的漣漪。那書的版本,與他辦公桌上擺著的燙金封麵的如出一轍,甚至連書脊處那塊被咖啡漬暈染出的獨特痕跡,都一模一樣。高育良坐在寬大的辦公桌後,見祁同偉進來,不緊不慢地摘下金絲眼鏡,鏡片後的目光仿若一台精準的掃描儀,銳利而冷靜地掠過祁同偉的全身,最終落在他的藏青色警服上,開口道:“聽說你最近在宏達建材的事情上,有不少想法?”
祁同偉的喉結微微滾動,下意識地咽了口唾沫。目光不經意間掃向茶幾,隻見上麵攤開著幾份文件,最頂端那份,正是宏達建材的環評報告。報告的邊角處,用紅筆醒目地批注著“特事特辦”四個大字,那鮮紅的顏色,仿佛在無聲地宣告著某些不可告人的秘密。刹那間,他的思緒如潮水般湧回三天前。那是在漁港,阿珠神色匆匆地將一個油紙包塞到他手裡。油紙包不大,卻沉甸甸的,透著一股神秘的氣息。裡麵除了備份錄音帶,還有幾張泛黃的碼頭貨運單,發貨人欄裡印著“丁義珍”那歪歪斜斜、辨識度極高的簽名。“學生在執行任務時,發現了一些疑點。”祁同偉微微垂眸,眼睛盯著地毯上繁複精美的雲紋,聲音沉穩得如同結了冰的湖麵,聽不出一絲情緒的波動。
與此同時,在反貪局那略顯昏暗的檔案室裡,侯亮平正眉頭緊鎖,緊盯著一張皺巴巴、滿是褶皺的海鮮舫菜單。菜單的紙麵上,油跡斑斑,“清蒸石斑魚”“花雕醉蟹”等一道道菜品名稱旁,標著一些看似毫無規律、令人費解的數字。侯亮平的目光在這些數字間來回遊走,手指輕輕捏著鋼筆,筆尖無意識地在紙上輕點。突然,他的視線定格在“龍井蝦仁”對應的“17”上,腦海中靈光一閃,猛地想起祁同偉那張湖心島地圖上,17號碼頭也被紅筆重重地圈著。“陳局長!”他抑製不住內心的激動,一把抓起桌上的電話,聲音因興奮而微微發顫,“我破解了趙瑞龍的洗錢密碼!這些菜名對應的是瑞士銀行賬戶編號!”
陳海坐在輪椅上,輪椅的橡膠輪子碾過檔案室冰冷的地磚,發出“咕嚕咕嚕”的沉悶聲響,在侯亮平身後緩緩停下。他抬眼望去,隻見白板上,用紅繩串聯起的線索密密麻麻,從宏達建材那錯綜複雜的假賬,到湖心島查獲的走私證據,所有的線頭,最終都不約而同地指向了趙瑞龍那艘常年停泊在維多利亞港的豪華遊艇。“小侯,證據鏈還差關鍵一環。”陳海伸出手,轉動著手中的鋼筆,筆尖在白板上“祁同偉”的名字上方懸停,目光中帶著一絲審視與懷疑,“你確定他真的站在我們這邊?”
丁義珍此刻正坐在自己寬敞的辦公室裡,中央空調呼呼地吹著冷風,可他的額頭上,卻沁出了一層細密的汗珠。傳真機擺在一旁的辦公桌上,正源源不斷地吐出紙張,紙張在空調風的吹拂下,簌簌作響。丁義珍死死地盯著紙上“錄音外泄”四個醒目的大字,後頸瞬間一片冰涼,冷汗不受控製地滲了出來。他的視線緩緩移向紅木辦公桌的抽屜深處,那裡藏著一個印著東南亞神秘圖騰的檀木盒。他心裡清楚,盒子裡整整齊齊碼著二十張未登記的船運提單,每一張提單,都如同隨時可能引爆的炸彈,足以將他苦心經營的一切炸得粉碎。他的手微微顫抖著,抓起桌上的打火機,火苗“噌”地一下躥了起來,剛湊近紙張邊緣,窗外突然傳來一陣尖銳刺耳的警笛聲。那警笛聲,仿若一道驚雷,在寂靜的辦公室裡炸響,驚得他手猛地一抖,火苗瞬間在提單上燒出了一個焦黑的窟窿。
高育良坐在辦公桌前,手指有節奏地輕輕敲擊著《萬曆十五年》的封麵。書裡夾著的書簽,是一張泛黃的老照片,照片上,是二十年前的畢業典禮現場。那時的祁同偉,年輕帥氣,意氣風發,站在第一排,胸前的校徽在燦爛的陽光下,閃爍著耀眼的光芒。“同偉啊,”高育良的聲音突然變得柔和起來,那語氣,就像一位關心晚輩的長輩,“聽說你常去湖心島?”祁同偉聽到這話,太陽穴猛地突突直跳。他的腦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現出阿珠姐妹逃亡前,神色慌張地塞給他的翡翠吊墜。此刻,那吊墜正沉甸甸地壓在他的襯衫口袋裡,像一塊滾燙的烙鐵,灼燒著他的內心。“是在跟進高小琴的環保項目。”祁同偉一邊說著,一邊伸手掏出鋼筆,在便簽紙上隨意地畫著線條。可當筆尖觸碰到“丁義珍”三個字時,他像是觸電一般,刻意頓了頓,旋即又若無其事地繼續畫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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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度開著越野車,在蜿蜒曲折的盤山公路上瘋狂疾馳。車載電台裡,不斷傳出搜尋錄音帶的指令,那聲音在狹小的車廂內回蕩,愈發讓人心煩意亂。程度伸手摸了摸懷裡那份匿名舉報信,信紙上“祁同偉私藏證據”的字跡,似乎還帶著打印機剛剛賦予的溫度。他的眼睛不時瞥向後視鏡,隻見兩輛黑色轎車,不緊不慢地跟在後麵,車牌被泥巴糊得嚴嚴實實,看不清號碼,透著一股說不出的神秘與詭異。當他在17號碼頭的鐵絲網前急刹車時,海風裹挾著鹹腥的水汽,撲麵而來,嗆得他忍不住咳嗽了幾聲。遠處,貨輪的探照燈像一隻巨大的獨眼,掃過水麵,在集裝箱上投下一道道陰森恐怖的黑影。
侯亮平戴著一頂鴨舌帽,將帽簷壓得低低的,混在碼頭裝卸工人群裡。他的帆布包裡,一台微型攝像機正安靜地工作著,鏡頭穩穩地對著起重機吊起的集裝箱。月光灑在集裝箱上,“hd9306”的編號在清冷的月光下,泛著冷冽的光。突然,侯亮平感覺背後被人重重地撞了一下,他一個踉蹌,差點摔倒在地,帆布包也應聲落地。他連忙彎腰去撿,就在這一瞬間,他瞥見對方鞋底沾著的綠色泥漿。那泥漿的顏色和質地,竟和高小琴磚廠後巷的土質一模一樣,這一發現,讓他的心猛地懸了起來。
祁同偉離開高育良辦公室時,路過茶幾,順手拿起上麵的《資治通鑒》隨意地翻了翻。扉頁上,“以史為鑒”四個題字墨跡未乾,散發著淡淡的墨香。他剛要合上書,從書的夾縫裡,突然掉出半張照片。他下意識地彎腰撿起,照片上,丁義珍和趙瑞龍站在一艘遊艇的甲板上,兩人臉上掛著得意的笑容,背後是香港那燈火通明、繁華喧囂的夜景。祁同偉的眼睛瞬間瞪大,他迅速將照片塞進褲兜,轉身的瞬間,正撞見高育良那意味深長、仿若能洞悉一切的目光。
夜色漸深,京州城的霓虹燈在細密的雨幕中,暈染成一片片斑斕的色塊。祁同偉獨自坐在辦公室裡,燈光昏黃,將他的影子拉得長長的。辦公桌上,侯亮平標注的瑞士賬戶信息,與他自己掌握的錄音帶,被他反複比對。保險櫃的最底層,那份被水漬洇濕的證據,安靜地躺在那裡,旁邊是阿珠留下的翡翠吊墜,在台燈的映照下,泛著幽幽的綠光,仿佛在訴說著不為人知的秘密。而此刻的侯亮平,正站在反貪局的白板前,手中的紅筆在燈光下閃爍著刺眼的光,他緩緩地將“高育良”的名字,圈進了調查範圍。
丁義珍坐在書房裡,麵前的檀木盒已被燒成一堆灰燼,刺鼻的焦糊味彌漫在空氣中。可那二十張提單的編號,卻像一道道刻痕,深深地烙在了他的腦子裡,怎麼也揮之不去。他的眼睛直勾勾地盯著窗外閃爍的警燈,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西裝內袋裡的機票。那是淩晨三點飛往悉尼的航班機票,登機口,恰恰就是17。程度還在碼頭像瘋了一般瘋狂搜查,對講機裡,不斷傳來“一無所獲”的彙報。他氣得滿臉通紅,一腳狠狠地踢翻路邊的垃圾桶,垃圾桶倒地,發出一陣金屬撞擊的刺耳聲響,在寂靜的夜裡,格外突兀。
高育良站在書房的落地窗前,窗外,祁同偉的車緩緩駛出大院,尾燈在黑暗中閃爍了幾下,漸漸消失不見。他緩緩地重新戴上眼鏡,目光落在書架上那排《萬曆十五年》上。他的眼神微微一凝,伸手將最頂層的那本抽出,露出後麵藏著的保險櫃。他的手指輕輕轉動密碼鎖,“哢噠”幾聲後,保險櫃緩緩打開,裡麵整整齊齊碼著的,正是宏達建材曆年來所有見不得光的審批文件。每一份文件上,都有他親手簽下的“同意”二字,那些字跡,此刻看起來,仿佛是一道道難以抹去的罪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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