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權碼?共識崩塌
省委會議室的中央空調發出持續而細微的嗡鳴，吹出的絲絲涼意裡裹挾著淡淡的臭氧味，卻始終無法驅散空氣中那凝滯如膠的緊張氣息。祁同偉端坐在主位，深灰色定製西裝筆挺得不見一絲褶皺，每道線條都精準地貼合著他的身形，彰顯著一絲不苟的精致。他的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那支琺琅鋼筆，孔雀藍釉彩的筆身流轉著溫潤光澤，在ed會議燈的照射下，折射出細碎而閃爍的光斑，恰似他眼底若隱若現、令人捉摸不透的深沉算計。
省發改委主任彙報的聲音逐漸拔高，尾音裡帶著難以抑製的興奮：“截至本月，‘漢東通’用戶突破三百萬大關！”稀稀落落的掌聲在會議室裡響起，祁同偉用餘光瞥見末席的劉省長嘴角浮起一抹得意的弧度，對方手中的保溫杯隨之輕輕晃動，杯裡的枸杞在深褐色茶湯中緩緩劃出暗紅的漣漪，宛如某種無聲卻張揚的炫耀，又似在無聲地宣告著自己的功績。
這抹漣漪尚未完全消散，會議桌末席突然傳來刺耳的金屬叩擊聲，仿若一記重錘砸在眾人的心弦上。民盟省委主委周明遠的指節重重磕在麥克風支架上，力道之大，震得底座在發言席的絨布麵上劇烈彈跳，發出沉悶的“咚”聲。霎時間，所有人的目光如探照燈般齊刷刷聚焦過去。隻見這位平日裡低調內斂的官員緩緩起身，中山裝下擺掃過椅麵的瞬間，口袋裡的紅色書簽不經意間滑出半截，在一片深色西裝的海洋裡格外醒目，像一道即將點燃引線的火苗，預示著一場風暴的來臨。他伸手從身旁的牛皮紙袋中取出文件，紙袋被撕開時發出清脆的脆響，在寂靜得落針可聞的會議室裡轟然炸開，驚得眾人不自覺地屏息凝神，神經瞬間緊繃。抽出的文件邊緣還帶著潮濕的褶皺，顯然是剛從某個隱秘角落匆忙取出，這一細節讓祁同偉眼神微微一凜，心中暗自揣測這份文件的分量與背後的深意。
“祁書記，能否容我補充幾個數據？”周明遠的聲音平穩得如同深不可測的寒潭，卻又帶著一種不容拒絕的堅定，仿佛早已成竹在胸。他將文件輕輕放在發言台上，骨節分明的手指穩穩地壓著紙麵，指腹因用力而微微發白，透露出他此刻內心的緊張與鄭重。“山水數科去年的境外投資備案顯示，”他頓了頓，目光如炬，緩緩掃過全場，在觸及劉省長時有意無意地停留了半秒，那眼神似有千鈞之力，“三千萬美元經香港中轉，最終注入開曼群島的oceanpeaktd。而這家公司，正是‘漢東通’二期工程的隱性投資方。”紙張傳遞時發出沙沙的輕響，在這靜謐的空間裡格外清晰。祁同偉敏銳地注意到劉省長握著保溫杯的指節驟然泛白，青筋在鬆弛的皮膚下如同蚯蚓般凸起，茶湯在杯口劇烈晃出危險的弧度，卻始終被控製著沒有濺出——這位在官場摸爬滾打三十載的老政客，即便在如此危急的時刻，連失態都控製得如此精準，這份定力倒教人生出幾分敬意與警惕。
省國資委主任的金絲眼鏡不知何時滑到了鼻尖，他扶正鏡框的動作刻意放慢，帶著一種想要緩和氣氛的刻意從容。“跨境資本運作在高新技術領域屢見不鮮，何況山水數科是通過公開招標中標的。”他的話音還未落，周明遠已經大步走到投影儀前，激光筆的紅光如同一把寒光閃閃的匕首，精準地落在屏幕上密密麻麻的股權穿透圖上。“oceanpeaktd的股權結構經過五層嵌套，”紅點隨著他的聲音有條不紊地移動，最終停在某個關鍵位置，“最終受益人指向劉氏家族信托基金。”紅點驟然下移，“而該信托基金的唯一執行人，正是劉省長千金名下的恒遠投資。”這一番話語，如同一顆重磅炸彈，在會議室裡掀起軒然大波。
會議室裡響起此起彼伏的抽氣聲，像無數根細針同時刺破了平靜的水麵，瞬間打破了原本壓抑的寂靜。劉省長“謔”地站起身，動作太過猛烈，皮椅與地麵摩擦出尖銳刺耳的聲響，在會議室穹頂下久久回蕩，仿佛也在為這場突如其來的衝擊而震顫。“周氏企業去年競標輸給山水數科，現在就來搞政治報複？”他的質問擲地有聲，可尾音處那一絲難以察覺的顫抖，還是無情地暴露了內心的驚惶與慌亂。祁同偉眼角餘光瞥見省長秘書悄然掏出手機，指腹在屏幕上快速滑動，想必是在緊急聯係輿情團隊，試圖在輿論風暴來臨前做好應對，挽回局麵。
“九月十七日，oceanpeaktd收到漢東城建集團的兩千萬彙款。”周明遠將銀行流水單平鋪在會議桌上，紅藍印章的油墨還帶著新鮮的光澤，仿佛在訴說這份證據的真實可靠與剛正不阿。“審批文件的分管領導簽字欄，清清楚楚寫著劉xx。”他特意避開稱呼，那留白的意味卻讓所有人都心知肚明，這無疑是在將劉省長推向風口浪尖。祁同偉的婚戒無意識地敲擊桌麵，“嗒、嗒、嗒”的節奏與他此刻逐漸加快的心跳漸漸重合。三天前國安廳送來的絕密報告中，高小琴私人飛機的航線與城建項目招標時間的詭異重合，此刻在他腦海中愈發清晰，所有線索如同拚圖般慢慢合攏，讓他對局勢的掌控又多了幾分底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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省紀委書記摘下眼鏡，用袖口反複擦拭鏡片，這個平日裡雷厲風行、鐵麵無私的老紀檢，此刻的動作卻顯出幾分罕見的猶豫，仿佛在權衡著這背後巨大的政治風險。祁同偉不動聲色地掃視全場：組織部長將錄音筆悄悄挪到文件邊緣，指尖虛搭在開關上，隨時準備記錄這場權力交鋒的關鍵證據；宣傳部長低頭編輯短信，手機屏幕的冷光映得他麵色發青，正在絞儘腦汁地斟酌著如何應對即將到來的輿論危機。窗外忽然滾過一陣悶雷，豆大的雨點“劈裡啪啦”砸在玻璃幕牆上，卻蓋不住周明遠擲地有聲的提議：“根據《乾部任職回避條例》，我建議啟動對劉xx的程序性罷免動議。”這提議如同一記驚雷，在會議室裡炸開，讓所有人都為之一震。
劉省長的保溫杯“哐當”墜地，紅色的枸杞水如血色般蔓延開來，瞬間浸透了桌上“數據安全責任狀”的紅頭文件，仿佛在為這場權力的爭鬥染上一抹血腥的色彩。祁同偉望著暈開的字跡，恍惚間想起高小琴被捕前夜，翡翠手鐲內側的暗紋在警車紅藍燈光下泛著神秘幽光，那畫麵與此刻的場景莫名交織，讓他心中湧起一陣複雜的情緒。“此事需謹慎調查。”他抬手輕叩桌麵，聲音沉穩得如同洪鐘，卻暗含不容置疑的威嚴，“省紀委牽頭成立專項小組，務必徹查清楚，給全省人民一個交代。”他的話語，既像是在安撫眾人，又像是在宣告自己的立場，掌控著局勢的走向。
“祁書記，這是國安廳的最新通報。”周明遠再次打斷，從新的文件袋裡取出一疊文件，袋子裡還帶著複印機特有的焦糊味，仿佛帶著某種隱秘戰場的硝煙氣息。“山水數科境外數據節點的傳輸時間，與劉xx主持的五次經濟調度會高度吻合。而數據流向的服務器，恰好注冊在oceanpeaktd名下。”每一個字都像重錘，狠狠砸在眾人的心頭，讓會議室的氣氛愈發凝重，所有人都意識到，這場風暴遠比想象中更加猛烈。
劉省長劇烈咳嗽起來，佝僂的脊背像被抽去了脊梁骨，整個人瞬間蒼老了十歲，失去了往日的威嚴與氣勢。祁同偉注意到他西裝內袋露出的文件角——正是今早放在自己桌上的“智慧城市建設特殊津貼申請”，這細節讓他心中泛起一絲複雜的情緒，是幸災樂禍，還是兔死狐悲，連他自己也說不清楚。暴雨愈發猛烈，遠處山水集團大廈的霓虹招牌在雨幕中扭曲變形，“數據驅動未來”的字樣忽明忽暗，恰似這場權力博弈中搖搖欲墜的平衡，也像是對在場所有人命運的一種隱喻，預示著未知的變數。
“我要求休會！”劉省長抓起公文包的動作太過倉促，幾份文件散落滿地。他彎腰撿拾時，祁同偉清楚看見他後頸滲出的冷汗，將襯衫領口洇出深色痕跡，那狼狽的模樣與平日裡的威嚴判若兩人，讓人不禁感歎權力場上的瞬息萬變。會議室的門被撞開又重重甩上，震得牆上的國徽微微晃動，仿佛也在為這場權力地震而顫抖。周明遠俯身幫忙收拾文件，指尖擦過祁同偉手背時，他感受到比檀木會議桌更刺骨的寒意，那一瞬間的觸感，仿佛傳遞著某種隱秘的信號，是結盟的邀約，還是無聲的警告，耐人尋味。
重新落座的祁同偉發現會議記錄本上不知何時畫滿了同心圓，一個套著一個，如同他精心編織的局，環環相扣，步步為營。省發改委主任還在繼續彙報後續議程，聲音卻像是從遙遠的地方傳來，模糊而不真實，此刻的他早已無心傾聽。他望向劉省長空著的座位，那灘逐漸乾涸的枸杞水在桌麵上留下暗紅印記，像極了權力更迭時難以磨滅的血痕，見證著這場驚心動魄的權力交鋒。手機在西裝內袋震動，省委秘書長的短信簡短有力：省電視台已接到匿名爆料，輿情正在發酵。祁同偉望著窗外雨幕中搖曳的城市燈火，突然想起國安廳監控屏上，那些閃爍的境外數據節點——此刻，屬於他的棋局，才剛剛落子，而這場權力的遊戲，遠未到結束的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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