倉庫裡的黴味混著碘伏的刺鼻氣息鑽進鼻腔,陳墨盯著地上那截滾進桌底的棉簽,耳中係統提示音仍在回響。
他能清晰聽見自己喉結滾動的聲音,後頸的冷汗順著脊椎往下淌,沾濕了保安服的領口——自係統覺醒以來,他經曆過青銅觥的血光、活俑的指甲刮擦玻璃的聲響、古村陰婚裡飄著腐肉味的紅蓋頭,卻從未像此刻這般心跳如擂鼓。
"是否使用"回溯修正"功能更改之前某次重要抉擇?"
這句話像根細針紮進他太陽穴。
陳墨緩緩蹲下,指尖觸到冰涼的水泥地,卻在碰到棉簽時頓住了。
上周整理父親舊物時,筆記本上那個被茶水洇開的"穩"字突然浮現在眼前。
父親總說,選擇不是翻書,翻過去就再難回頭——可現在,係統竟給了他回頭的機會。
他閉上眼,記憶開始倒帶。
青銅觥的第一次抉擇:指尖剛要觸碰時,展櫃玻璃突然滲出暗紅水痕。
那時他選了觸碰,得到陰陽眼殘篇,卻也被青銅怪鳴震得耳鳴三天。
若重來一次,他會選後退三步拿驅邪糯米嗎?
可若沒有陰陽眼,後來在凶宅裡根本看不見飄在房梁上的縊鬼,蘇檀的命就懸了。
古村陰婚那晚,係統彈出三個選項:替新娘掀蓋頭獎勵:陰火符)、躲進供桌下獎勵:避魂香)、用糯米撒向送親隊伍無獎勵但觸發村民圍攻)。
他選了掀蓋頭,被新娘指甲劃破手臂,卻也因此發現蓋頭下是具被剝了皮的屍體——商盟用活人生魂養陰婚的秘密,就是那時撕開的第一道口子。
若改選躲供桌,現在或許少道疤,可商盟的陰謀會多藏三個月,足夠他們再吞三個古村的氣運。
還有上個月在陰陽市,趙雲飛為救他擋下厲鬼的爪擊,肋骨斷了三根。
當時係統選項是"用驅邪符護住自己獎勵:符道精要)"或"推開趙雲飛無獎勵)"。
他選了後者,被鬼爪擦過左肩,留下道至今未消的青痕。
若現在回溯到那時選護自己,趙雲飛不會受傷,可他知道,若真那麼做,此刻站在倉庫裡的趙雲飛,看他的眼神會像看塊淬了毒的玉——表麵光鮮,碰一下就能要人命。
"叮——是否確認使用?"係統音第二次響起,淡紫色光霧在他視網膜上流轉,像蘇檀發間那片碎玻璃,在某個暴雨夜折射出的虹。
陳墨突然睜開眼,額角的傷因為動作扯得生疼,可這疼比任何清醒劑都管用。
他摸到胸前的玉牌,那是父親失蹤前塞給他的,此刻正燙得驚人,像在替他做最後的提醒。
門被推開的聲音讓他猛地抬頭。
蘇檀抱著卷畫軸站在門口,發梢沾著點木屑——看來她繞路負一層時,真去幫趙雲飛盯了棺材。
她掃了眼地上的棉簽,又看向他攥得發白的手,沒說話,卻把畫軸往桌上一放,轉身從他藥箱裡摸出碘伏和紗布。
"上次在老宅,你為了救我選了最危險的選項。"她的手指碰到他額頭時很輕,像在碰件易碎的瓷器,"當時係統給的獎勵是半張破符咒,我問你後不後悔,你說"選都選了,後悔有什麼用"。"
陳墨喉結動了動:"現在係統說能後悔了。"
"那你現在最後悔哪次?"蘇檀的指尖在傷口上頓住,紗布裹到第三圈時,突然笑了,"後悔第一次碰青銅觥?
可沒那次,我們現在還在當睜眼瞎。
後悔救趙雲飛?
他昨天還跟我炫耀,說斷三根肋骨換你一個"兄弟",值了。"
倉庫外傳來趙雲飛的大嗓門:"李老您慢點!
那鏡子燙成這樣,您戴副手套啊!"雷紋鏡的嗡鳴聲跟著飄進來,鏡麵映出的老宅影子裡,簷角銅鈴突然不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