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墨的手指摳進磚縫時,觸感比想象中更糙。
牆灰簌簌落進他掌心,混著細沙硌得生疼,像極了父親失蹤那晚,他蹲在老宅門檻上,月光裡飄進脖頸的塵粒。
那時他才七歲,攥著父親衣角哭到嗓子啞,隻記得父親摸他頭時掌心的繭子也是這樣的粗糙。
"陳墨,搭把手。"蘇檀的聲音從頭頂傳來,帶著密室特有的悶響。
陳墨抬頭,看見她垂下來的手,腕骨處沾著磚灰,卻仍保持著文物修複師特有的穩定。
他借著力翻進缺口的瞬間,後腰被李長生托了一把——老道士的道袍袖口還沾著剛才驅邪陣的焦痕,混著汗味的檀香味撲麵而來。
密室比想象中小,卻塞滿了東西。
陳墨站直時,後腦勺差點磕到懸在梁上的青銅編鐘。
空氣裡飄著陳年老香灰的苦,混著青銅器特有的銅鏽味,刺得人鼻尖發緊。
蘇檀已經蹲在離門最近的青銅俎前,指尖懸在器物上方半寸,沒敢直接碰:"是司命殿的祭祀禮器。"她聲音發顫,"我在敦煌修複過類似的饕餮紋,紋路走向......和畫中魂那幅古畫裡的祭器一模一樣。"
陳墨順著她的目光看過去。
中央那尊半人高的鼎最顯眼,兩條蛇首交纏在鼎腹,蛇信子卻朝著鼎口蜷曲,像是要咬住什麼。
蘇檀走過去,指尖終於落在蛇首的鱗片上:"雙首蛇盤鼎,《周禮·春官》裡說這是司命殿用來祭命運之輪的。"她轉頭時,發梢掃過鼎身,"我之前隻當是傳說......"
"天命非定,唯擇而行。然擇亦有擇,擇外尚存。"
陳墨的聲音突然插進來。
他正半跪著,手掌貼在鼎底——那裡有片被銅鏽覆蓋的凹痕,他用指甲刮開綠鏽,露出一行鳥蟲篆。
每念一個字,他喉結就滾一下,像是在咀嚼這些字的重量。
係統在他腦海裡嗡嗡作響,平時清晰的電子音此刻帶著雜音,像信號不好的收音機。
蘇檀快步走過來,蹲在他身側。
她的避陰玉在兜裡發燙,隔著布料灼得大腿生疼。"這是......"她湊近辨認,"初代司命的銘文?"指尖輕輕撫過"擇外尚存"四個字,"係統說它是神授,可初代司命卻說"擇亦有擇"......"她抬頭看陳墨,瞳孔裡映著鼎身斑駁的光,"你之前總說係統像篩子,現在看來,它可能是......某個更高維度的篩網?"
"篩網?"陳墨重複這個詞,喉結動了動。
他想起第一次觸發係統時,青銅觥上的紋路爬進眼睛的刺痛,想起每次選擇後身體裡那根被抽緊的線——原來不是命運在拉,是有人在篩。
"你們過來看!"李長生的聲音從角落炸響。
老道士半蹲著,道袍下擺沾了滿地灰,手裡捏著半卷帛書。
他的桃木劍橫在膝頭,劍尖正挑著帛書斷裂的繩結:"這破玩意兒埋在香灰底下,我剛才踩翻了個香爐才發現的。"
陳墨和蘇檀幾乎是撲過去的。
帛書的絹麵已經脆得像乾樹葉,李長生用兩根手指捏著邊角,生怕稍用力就碎成渣。
陳墨湊近,看見上麵畫著扇青銅門,門後是團混沌的黑,旁邊用朱砂寫著:"無擇境,無選無因,無果無存。"
"無擇境?"蘇檀輕聲念,避陰玉突然從兜裡跳出來,在她掌心轉了個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