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淦西的院子裡艾香味濃鬱，201沒有離校的幾人包括張立維）在喝酒，四菜一湯，六瓶汾酒。
菜不是秦淦西一個人炒的，說會炒菜的人，每人炒一個。
秦淦西炒了個寶塔鱔魚。
鱔魚是秦淦西昨晚出國歸來，在田間抓的，最大的也隻有小指大，做鱔魚片費事，便拿來爆炒，做寶塔鱔魚。
寶塔鱔魚，有的也叫盤龍鱔魚，用的是小鱔魚，冷鍋放入，蓋上鍋蓋，然後加熱將其悶死，講究的用冷水衝洗，洗去表麵粘液，不講究的直接放油，然後爆炒，慢慢就卷起來了，出鍋前加點蔥花、薑末和鹽即可。
這麼炒出來的，按老輩的說法，那是大補，容易補出鼻血。
他“以前”就因為感冒而“補”出過一次。
張立維弄的辣椒炒肉，肉也是他買來的。
李代為做了個清蒸桂魚，桂魚是鄒立群在機械廠廚房買來的。
陳德亮做了個麻婆豆腐，豆腐是秦淦西聯係周益農有什麼菜，在山麓大隊買來的。
湯是墨魚仔、紅薯粉絲和五花肉合煮，墨魚仔和紅薯粉絲都是秦淦西的。
酒是周春波拿來的，說是今晚要爆發一下，把酒量最小這一恥辱丟掉。
在辦公室主任崗位乾了九個月，自忖酒量大漲，所以想丟掉這個帽子。
剛開始，杜如海就歎道：“老十，你比我快了十來年。你看啊，房子有了，還是單獨的院子；工程師頂級，再出成果就是副研究員或副教授；行政17級，再往上就是副處級了。我們都在想，我們當初就是自視太高，認為自己有想法就可以設計出產品……哈哈。”
他說這話的時候，陳德亮的臉色很尷尬，因為他們兩個就是一個研究小組的，現在他還在呢。
周春波不愧是當辦公室主任的，腦瓜子反應極快，端起酒杯說：“三哥，你們也研究出了兩種機械，如果學校不認可，你也不會留校。”
“我和你說，我當初開始設計的時候，腦瓜子都是懵的。為什麼，老十講的那些東西，我怎麼感覺沒接觸過，你們可能不知道，那段時間我差點發瘋了。同班同學，還是一個宿舍的，自問從沒逃過課，上課從沒開過小差，可差距怎就那麼大呢？”
“後來，我也是有空就鑽研，有時間就去圖書館，慢慢才跟得上他的節奏，但他始終走在我前方十餘裡，這個距離從沒縮短過。”
張立維有笑著說：“說實話，我知道被調去鋼鐵廠的瞬間，那是喜憂參半的。喜的是沒有老十給的壓力了，憂的也是這個。後來還好，我參與了這個項目的設計。”
“老三，老十雖然拿著這些待遇，但付出是極大的。每一種設備的出產，都是他組織設計的，有的還要做試驗……實至名歸，實至名歸啊。”
陳德亮悶了一口酒，苦笑道：“看到你們組的新機器一種接一種的出，其實我就後悔了。快一年時間，才設計生產出兩種設備。”
張立維馬上說：“那不一樣。你們兩個人研究出兩套，產出率還是很高的。我們學校上百個研究設計小組，能有產品又有幾個？”
周毅發哈哈一笑，“三哥、八哥，你們不能拿老十比。如果拿他比，那這一輩子就痛苦了。人呐，要承認差距。我早就承認和老十之間的差距……不，鴻溝。你們看，開始的手扶拖拉機、旋耕機，我們還有自己的想法，但老十一講自己的思路，我就感覺自己是明顯的外行；接著的電動打穀機、玉米脫粒機，我們好不容易才弄清他的思路，到自走式播種機和手工播種機，我就不掙紮了，因為沒有思路；到振動衝擊夯機，我們就隻配合設計。”
“所以說，我們是一直在追趕，一直差十裡。”
杜如海問道：“小九，你說的十裡是什麼意思？”
周毅發哈哈笑道：“我們這裡的十裡之外。”
周春波笑道：“我們這裡三麵環山，隻有東麵是水，所以除了東麵能看到我們學校，其它三麵……”
陳德亮會搶答了，“都看不到，哈哈。”
其他人也聽懂了，全都哈哈大笑，把杜如海的話帶來的尷尬場麵化解。
張立維還補充一句：“即使東邊十裡以外，也隻能看個模糊，看不清楚。”
陳德亮端起酒杯大聲說：“你們這麼一說，我的心裡就平衡了。為了我的心理平衡，喝一個。”
喝完這口酒，胡集亞夾起一條寶塔鱔魚，看向秦淦西，“老十，這腸子還在裡麵吧，怎麼吃？”
秦淦西笑著說：“吃這個，首先要夾住重點，隻夾住頭部；其次下口要準，咬在頭部稍稍後麵；三要用力均勻，咬緊後撕開，慢慢往後拉。”
在他的示範中，鱔魚背部的肉順著骨頭脫離，接著他把筷子稍稍轉向，一口咬住頭部下方的鱔魚肉，再拉，又是一塊鱔魚肉順著骨頭脫離，最終剩下的，隻有骨頭、鱔血和腸子。
鱔血大補，更不能丟，他咬著鱔血最前端慢慢拉，鱔血和腸子分離。
該吃的都吃完了，一條鱔魚隻剩一個頭、骨頭和腸子，完美。
看著他的表演，一眾人吸哈喇子的聲音連續不斷，直到一條鱔魚僅剩那點東西。
“老十，這也是你發明的？”
聽到周春波這麼問，秦淦西竟然不知道如何回應。
隻怪在國營飯店裡吃少了，和彆人聊吃的聊少了，真不知道這寶塔鱔魚是什麼時候研製出來的，隻知道幾十年後，這種吃飯是稀鬆平常的家常小炒。
為了掩飾尷尬，他喝了一口湯後說：“我也是看到鱔魚小，想怎麼弄一下，就這麼弄了，沒想到味道不錯。”
周毅發的聲音傳出來：“呀，這吃法太麻煩，不如一口吃掉。”
秦淦西看去，看到他正嚼著一條鱔魚，便笑道：“高溫消毒，什麼都殺死了；這麼小的腸子，裝不了多少泥，沒事。”
張立維補充一句：“腸子也是肉，頭和骨頭可以補鈣，一點都不浪費。”
他的話得到眾人的大笑響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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