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
高家的廚子出去買菜,是受儘了白眼。
所有的菜販子都像商量好了一樣,要麼說菜賣完了,要麼就直接把價格抬高十倍,擺明了就是不賣給他。
高信本人,更是連門都不敢出。
因為他們家門口全是臭雞蛋和爛菜葉子。
他們家隻要一有人露麵,就會有一群熱心的百姓,圍上來對其進行親切的問候,問候的內容,上至他家十八代祖宗,下至他還沒出生的孫子,可謂是關懷備至。
短短三天時間,高信這位在朝堂上威風八麵、能言善辯的禮部尚書,在應天府,已然是聲名狼藉,成了人人喊打的過街老鼠。
眼看著自己在這應天府是徹底待不下去了,高信萬念俱灰之下,隻能連上三道奏折,懇請致仕,告老還鄉。
朱元璋看著那些奏折,又看了看擺在禦案上的《大明日報》,是哭笑不得。
他也隻能按著舊例,將高信的奏折駁回,也算是給足了這位老臣麵子。
但他也知道,這應天府,高信是回不來了。
“這小子……”朱元璋搖了搖頭,喃喃自語,“這手裡有了輿論的刀子,殺人還真是不用見血啊。”
……
就在應天府因為一篇“祥瑞”文章,而鬨得沸沸揚揚之時。
一支遠征南疆,平定雲南之亂的大軍,也終於凱旋歸來。
永昌侯,藍玉,作為此次平南之戰的主將,一戰定乾坤,功勳卓著,風頭一時無兩。
然而,迎接他的場麵,卻遠沒有他想象中那麼盛大。
朱元璋並未親自出城,而是派了太子朱標,代天子出迎。
儀仗隊的規格,也隻是按照常規的侯爵凱旋標準來布置,甚至還不如前幾日澳王回城時,百姓自發組織的場麵熱鬨。
這讓本就心高氣傲的藍玉,心中頓時憋了一股火。
當晚的慶功宴上,酒過三巡之後,這股火氣終於借著酒勁,徹底爆發了。
“他娘的!真是憋屈!”
藍玉將手中的金杯狠狠地頓在桌上,酒水四濺,對著身邊的一眾心腹將領,滿嘴酒氣地大聲抱怨起來。
“老子們在雲南那鳥不拉屎的地方,爬山過林,瘴氣毒蟲,九死一生,才把那幫蠻子給打服了!這是多大的功勞?結果呢?陛下連麵都不露,就派太子過來應付一下差事!”
他越說越氣,一腳踹翻了身旁的案幾。
“還有這儀仗!你們看看,這叫什麼玩意兒?比他娘的辦喪事還寒酸!我聽說,前幾天那個澳王小子,不過是去江邊殺了幾十個不成氣候的小毛賊,回來的時候,百姓們都快把他當成神仙給供起來了!憑什麼?!他一個黃口小兒,寸功未立,憑什麼跟老子比!”
一個副將見狀,連忙上前勸道:“將軍慎言!慎言啊!”
“怕個鳥!”
藍玉一把推開他,眼睛瞪得跟銅鈴一樣,“老子說的都是實話!那小子除了會投胎,還會乾什麼?一天到晚神神叨叨的,搞些沒用的玩意兒!”
他突然想起了自己女兒的婚事,更是氣不打一處來。
“還有我那寶貝閨女琪兒!”
藍玉一拍大腿,聲音裡充滿了憤懣,“那是我藍玉的掌上明珠!從小弓馬嫻熟,巾幗不讓須眉!結果呢?被他朱旺一句話,就得跟另外十七個丫頭片子一起,嫁過去當側妃!這也就罷了,畢竟是陛下的旨意,我認了!”
“可他娘的,娶我閨女之前,竟然還要讓她去上什麼狗屁的‘醫學院’!學什麼婦孺科!這不是胡鬨嗎?”
“我藍玉的女兒,當個側妃就算了。難道還要去給那些泥腿子婆娘當接生的穩婆!要不是我那姐姐死活非讓我同意,我他娘的才不認他這個女婿!”
這番指名道姓怨氣衝天的話,一字不落地,通過錦衣衛的耳朵,傳進了皇城深處。
……
坤寧宮。
朱元璋聽完毛驤的彙報,氣得臉色鐵青,將手中的一個琉璃茶杯,“砰”的一聲,摔得粉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