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往前,便是任真吟出那句經典的“日照香爐”……
今日重逢,已物是人非。他們的院長大人喪命九泉,而他們倆,也不再是曾經的西陵師姐弟。
趙香爐神情恍惚,黯然唏噓。
任真卻沒有半點懷舊情愫,對她也沒有好感。仇人之女,不見麵眼紅就不錯了,還懷哪門子的舊啊。
趙香爐之所以會來,是因為在拍賣會前,任真特意送出兩封信,其中一封就是交給二先生元本溪。
對於今夜的謀劃,他當然不會想當然地認為一帆風順,早就有充分的認識和準備。來到長安這座龍潭虎穴,他能動用的力量不多,而蔡酒詩的身份,是他最大的憑恃之一。
所以,他要先勸說元本溪,爭取獲得這位無雙國士的支持。
隻要二師兄認可,願意在女帝麵前庇護師弟,那麼,他就不會有性命之憂。
他寫的那封信裡,遠非請趙香爐來相認這麼簡單,還詳細闡述了他舉辦這場拍賣會的意義,他要給幕後看客們一個完美的解釋。
此時,他站起來,負手掃視場間,開始自己的忽悠戲份。
“我剛才說過,本來我不想露麵,隻想順利完成拍賣。但是你們這些人太過囂張,欺負到我的弟子頭上,非要逼我現身。現在,既然我親自出麵,索性就把話說個透徹。”
他瞥向拍賣台時,謝主管隻覺頭皮發麻,渾身觸電一般,不由自主地顫抖起來。
此刻他五內俱焚,腸子都快悔青了。他自以為聰明,以為將幕後主使推出來,就可以撇清乾係,作壁上觀,卻萬萬沒想到,那個房間裡,居然還潛藏著這麼大一尊真神!
偷雞不成蝕把米,他算徹底玩砸了。
“儒家的人拍賣劍經,這聽起來很荒誕,但是,諸位既然敢來競買,心裡肯定都明白一個事實——儒劍爭鋒二十載,平分秋色,在這大唐天下,兩者早已根植骨髓,難以祛除了。”
任真侃侃而談,雲淡風輕,下方眾人卻是心臟狂跳。有些話,隻可意會不可言傳,小先生這是在玩火,要把那層窗戶紙捅破啊!
“這些年,儒修浩蕩如潮,劍修又豈在少數?除去窩在十萬大山裡的那群餘孽,在場諸位又何嘗不是腳踏兩隻船?如果劍修都該死,這芸芸天下眾生,殺得完嗎?”
人群噤若寒蟬,不敢應聲。
前些年,儒劍兩道製衡,成為均勢,不少世家都派後輩分往兩家修行,其中最著名的例子就是薛家,既培養出了儒家六先生,又有劍聖侍女薛清舞,可謂順風順水。
二十年根基,指望能一朝鏟除,無異於癡人說夢。
“我說這些,並非要煽動你們從賊從兵,更不敢違背陛下的大政方略。我隻是想說明一點,儒劍互為表裡,已經無法徹底分清。隻要大家心向朝廷,確保手裡的劍鋒是指向南晉大軍,又何妨讓這劍,再鋒利幾分!”
任真說出了他們不敢說的話。
女帝也知道,兵家根基太深,本就難以根除,此時邊境戰火重燃,她不得不再次啟用兵家將士禦敵,但又騎虎難下,不能朝令夕改,改口自折顏麵。
這時候,最需要人站出來,站在中間唱這出戲。
“儒家修身治國,精義奧妙,如高山大海,深不可測。而兵家,雖然隻是奇技淫巧,但也有些可取之處。譬如排兵布陣,利刃殺敵,這些都是最基礎的瑣事,焉能用牛刀?如果以儒家重器來做,事無巨細,未免大材小用。”
儒家修行,以浩然真氣為根基。上陣殺敵時,要是指望凝練浩氣,以本命字應對螞蟻一般密集的敵人,估計還沒殺掉多少人,自己就先真力枯竭,活活累死在戰場上。
臨兵對陣,這是兵家的強項。一劍殺一人,見血封喉,這才是最簡潔有效的殺敵方式,儒家的文弱書生們自然乾不來。
任真這番話,明顯是站在儒家立場說的。
大家都是精明人,都漸漸聽懂了,小先生這是在給女帝找台階下!
“海納百川,有容乃大。一個真正強大的皇朝,應該有海一般遼闊的胸襟,去包容萬物,不計長短,讓所有人各司其職,貢獻各自全部的能量。文武兼修,齊心禦敵,這才是當務之急!”
他生怕自己說的不夠接地氣,迅速回歸主題,適時地喊起口號來。
“所以,我才決定拿出這些劍經,辦這場拍賣會。時局艱難,我希望諸位都能報效家國,勤加修煉,以自己手裡的兵器,上陣殺敵,捍衛咱們北唐的每一寸疆土!”
眾人聞言,臉上的表情極其精彩。
蔡酒詩,你特麼也太能裝了吧!騙大家錢就直說,你還拉出擁軍愛國的名頭來,一副大義凜然的架勢,敢情好事全都是你家的!
任真慷慨陳詞,凜然說道:“話都說到這份上,無妨告訴大家。你們以為,我蔡酒詩會稀罕這點錢?我是在儘自己的綿薄之力,替朝廷籌措軍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