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吃完最後一道甜羹,季有然長籲口氣,癱靠在椅背。
“這麼多日來,這還是我吃得最放鬆的一頓飯。”他伸了個懶腰,歎道:“諸多疑點結了大半,那個人渣總算緝拿歸案。”
“對了。”他又坐直,“杜修方才說與我和尚書大人,等他去探查,那條密道的出口已被堵塞,他和手下挖不開,隻能無功而反。”
沈硯也正起神色,“恐怕這出口有玄機,是怕我們發現更多證據。”
“明日再派杜修去查。”季有然道。
沈硯點點頭,“今夜咱們早些歇息,明日一早,我與你去找大人商議完,便去麵聖。”
季有然點頭,隨即輕車熟路向他那間房走去。
“季大人?”蘇昭驚詫喚聲。
季有然回神,竟是難得正色,“蘇掌櫃,往日在官廨,總覺得常懷警醒,絲毫不得放鬆,在蘇掌櫃這裡,卻是難得遠離,今日實在疲勞,不知能否借掌櫃之地,再休憩一夜。”
蘇昭咽了咽喉,平時季有然語出打諢,能坦然回擊,可他有了幾分軟意,竟心生不忍。
尤其才看過他那空蕩無物的官廨。
季有然將她沉默直接視為默認,理直氣壯進了房。
蘇昭將視線又移向沈硯。
沈硯倒是一臉坦蕩,“我陪夏臨,叨擾蘇掌櫃。”
說著陪夏臨的人徑直也向自己留寢的房間走去。
蘇昭歎了口氣。
又和長福尤鬆講述一番白日之事,隻是省略一些自己遇險的部分。
即便這樣,兩人還是連連倒抽涼氣,噓寒問暖不斷。
在聽到季應奇終於落網,尤鬆忍不住咬緊了牙關。
蘇昭撫了撫她的頭頂,溫聲道:“沈大人定是會給葉姑娘最公允的交代。”
待蘇昭踏上二樓,沈硯的房間卻未關,聞聲走出,“蘇掌櫃可有空閒?”
他發髻已解,隻用布帶束起,削減了往日官服加身的冷峭,本就溫潤的麵龐被襯得愈發柔和。
時間似不曾對他苛責,分毫不在他身上鐫刻痕跡。
仿佛仍是那個多年前,在林中偶遇的少年書生。
俯身便會喚她一聲:“林小姐。”
“雖有冒犯,但想問您一句,可曾——”
其實他開口,蘇昭便猜到了用意,於是不待他說完,直接從袖中抽出了那條絲帶。
有風穿堂,絲帶翩躚。
“大人可是在尋這個?”
沈硯似是鬆了口氣,“多謝掌櫃,幸而未丟。”說完雙手虛空而舉,等待她奉還。
不做辯解,亦不追問為何在她身上。
仿若隻要尋到便足矣。
蘇昭本準備好的虛假解釋成了多餘,於是她幾乎下意識地問道:“敢問大人,這是誰人之物?”
沈硯盯看向她,目光中儘是難以言明之色。
蘇昭知道以她身份,這問題有多逾越,擅動他物,又是有多失禮。
季有然與她二人閒談時,她亦覺如坐針氈。
她隻想揪著沈硯到一處隱蔽之地,問他一句,你為何要留有我的發帶。
可她不能。
她隻能摒棄禮義,抓著這條絲帶,如同抓住她在那塌毀過往中,唯一殘有的可能。
她必須要確定。
沈硯卻忽而從她手中一把奪過絲帶,目中翻湧如烈燃之火。
“蘇掌櫃。”他的語氣裡難得冷肅,“這恐怕與你無關。”
隨即回了房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