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目光落在炕上，看到四丫正睜著黑溜溜的大眼睛，不哭不鬨，安靜地躺在那兒。方衛國心頭一軟，走過去將小丫頭抱了起來，在她粉嫩的小臉上親了親，低聲道：“我們四丫真乖，越來越招人疼了。”
說著，他從懷裡掏出一個還帶著溫熱的白麵饅頭，這可是精貴東西。他掰了一整個遞給龔秀蘭，自己又小心地摳下一小塊，放在嘴裡細細嚼碎了，然後湊到四丫嘴邊，一點點喂給她。
小丫頭像隻嗷嗷待哺的雛鳥，小嘴急切地咂摸著，顯然是餓壞了。
方衛國眉頭微蹙，看向龔秀蘭：“怎麼？今天沒給孩子喂吃食？”
龔秀蘭手裡攥著那個雪白鬆軟的饅頭，卻像攥著一塊烙鐵，舍不得吃，也吃不下。
她怔怔地看著方衛國，看著他耐心喂著孩子的側臉，眼圈猛地一紅，淚珠子就像斷了線的珠子一樣滾落下來。
“怎麼了這是？”方衛國察覺到她的異樣，放下孩子，關切地問道。
“哇——”龔秀蘭再也忍不住，猛地撲進方衛國懷裡，緊緊抱住他，壓抑的哭聲從喉嚨裡哽咽而出：“衛國……你對我們娘幾個……太好了……嗚嗚……”
方衛國身子僵了一下，隨即輕輕拍著她的後背，柔聲道：“傻瓜，哭什麼。雖然咱倆沒名沒分，可在我心裡，你就是我的媳婦，這幾個孩子，就是我的娃。我不對你們好，對誰好去？”
他這話，像是一把鑰匙，徹底打開了龔秀蘭情緒的閘門。方衛國低頭，又摳了一小塊饅頭碎喂給四丫，這個充滿溫情的動作，再次觸動了龔秀蘭的淚腺。
她哽咽著，臉埋在方衛國帶著汗味的胸膛上，含糊不清地說：“衛國……能遇上你……是我們娘幾個的福氣……這輩子……值了……”
哭了好一會兒，龔秀蘭才稍微平複了些，她抬起淚眼婆娑的臉，帶著一絲期盼和羞怯，小聲道：“衛國……你……你能不能……喊我名字……喊我秀蘭……”
方衛國微微一怔。這個年代，夫妻之間大多相敬如賓，甚至有些疏離，平日裡很少會這般親昵地直呼對方的名字，更彆說像他倆這種不清不楚的關係了。
看著龔秀蘭那雙帶著水汽、充滿懇求的眼睛，方衛國心頭一熱，喉結滾動了一下，低沉而溫柔地喚道：“秀蘭……我的好秀蘭……”
“欸！”龔秀蘭聽到這聲呼喚，整個人都像是被巨大的幸福砸中了，先是一愣，隨即一股難以言喻的甜蜜和羞澀湧上心頭，讓她瞬間紅了臉頰，連耳根都燒了起來。她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這個男人，這個給了她和孩子依靠的男人，竟然用這麼溫柔、這麼親密的語氣喊她的名字！
巨大的幸福感瞬間淹沒了她，龔秀蘭再次緊緊抱住方衛國，把臉深深埋進他的懷裡，這一次，卻是喜極而泣，哭得稀裡嘩啦，像個終於找到了依靠的孩子。
被方衛國那一聲帶著無限溫柔的“秀蘭”砸得暈乎乎的龔秀蘭，抱著他哭得上氣不接下氣，好半天才緩過來，臉上還掛著淚珠，嘴角卻忍不住向上揚起。
“衛國……我……我太高興了……真的……這輩子能聽你這麼叫我一聲，能有你這樣對我……我就是現在死了，也值了……”她聲音哽咽，卻透著一股子滿足到極致的幸福感。
方衛國聽得心頭一震，下意識地收緊了手臂，在她帶著淚痕的額頭上重重親了一口，聲音也帶了些沙啞：“瞎說！你要是死了，我……我也不想活了！”
這話如同滾燙的烙鐵，一下子燙進了龔秀蘭的心坎裡，甜得她幾乎要化掉了。但轉念一想，她又猛地清醒過來，輕輕推開方衛國一點，抹了把眼淚，急切地說道：“衛國，你可彆這麼說！你還年輕，又立了大功，往後前程好著呢！我……我不能耽誤你。”她是真的怕，怕自己這不清不白的身子，拖累了這個她放在心尖上的男人。
方衛國看著她眼底的擔憂和那份小心翼翼，知道她心裡在顧慮什麼。
他歎了口氣，捧起她的臉，認真地看著她的眼睛：“秀蘭，我知道，我給不了你名分，沒辦法娶你。可你放心，你為我付出的，我都記在心裡。我方衛國不是那沒良心的人。往後，不管我走到哪兒，你們娘幾個的吃穿，還有孩子們上學的事，我都包了。要是有機會進城，我一定想辦法把你們都帶上。就算……就算實在帶不了，我也會經常回來看你們，不會讓你們受委屈。”
龔秀蘭聽著這番掏心窩子的話，心裡最後那點不安也落了地。她用力點點頭，眼淚又忍不住流下來，這次卻是踏實和感動的淚水。
“衛國，有你這句話，我就知足了。真的，你以後進了城，還是正經找個城裡媳婦吧，那樣對孩子們也好，能落個城裡戶口……”她這話是真心實意的，為了孩子，也為了方衛國的將來，她願意犧牲自己的念想。
“隻要你不改嫁，彆人怎麼說我不管。”方衛國打斷她的話，語氣帶著不容置疑的堅決，“咱們這關係，就一直處下去。”
“不嫁！我死也不改嫁！”龔秀蘭斬釘截鐵地搖頭，語氣無比堅定，“這世上，再也找不到第二個像你這樣真心對我好的人了。我這輩子就認定你了！”
方衛國滿意地點點頭，伸手擦去她臉上的淚痕：“這就對了。我方衛國的女人，我心裡有數。我也不願意看到你們將來再跟彆的男人好。”
他頓了頓，語重心長地叮囑道，“秀蘭，往後的日子，要有盼頭。彆總想著那些不好的事。孩子們一定要讓他們念書，尤其是大丫，讓她好好上學，將來才有出息，才能出人頭地，彆像我一樣，沒文化，乾啥都吃虧。”
聽到方衛國說起孩子上學的事，龔秀蘭自然而然就想到了自家大丫。
她眼睛亮了亮，帶著幾分期盼問道：“衛國，你說大丫要是真能念到高中畢業，將來有沒有機會進城找個活兒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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