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中畢業，那肯定比睜眼瞎強得多！”方衛國想起自己因為沒文化吃的那些虧，語氣十分肯定，“路子總歸是要寬一些的，機會也多。”
龔秀蘭聽了這話，臉上露出一絲旁人難以察覺的異樣神情。
她湊近方衛國，壓低了聲音，用一種近乎理所當然的語氣說道：“那敢情好！等大丫將來畢了業，要是真能進城裡工作，就讓她……讓她給你做小，在跟前伺候你。這丫頭隨我，性子老實巴交的，又單純，跟著你，我這當娘的也放心。要是嫁給外頭那些不三不四的男人，指不定要受多少委屈呢！”
方衛國聽得一愣，眉頭瞬間就擰了起來，簡直有些難以置信地看著龔秀蘭。
讓她大丫給自己做小？
這都什麼年頭了，她這腦子裡想的還是那些陳芝麻爛穀子的老封建思想！
他沉下臉，覺得這想法實在荒唐。
龔秀蘭卻沒覺得有什麼不妥，反而振振有詞：“衛國，你彆不樂意聽。大丫那孩子，跟我一個心思，隻要兩個人心裡頭有對方，那情分比啥都重，有沒有那張紙，其實不打緊。再說了，她那實心眼兒，好拿捏，不像外頭的姑娘心思多。讓她嫁給彆人，我不放心！”
方衛國皺著眉頭，實在不想在這個話題上跟她掰扯。
他瞥見炕上原本還睜著眼的四丫不知何時已經咂咂小嘴，睡熟了，便小心翼翼地將孩子放回炕頭，掖了掖小被角，也借此結束了這個讓他不舒服的話題。
龔秀蘭臉上微微一紅，那雙原本帶著愁苦和期盼的眸子，此刻卻像是被水洗過一般，波光流轉，盈盈一笑。
那眼神裡，既有女人的嬌羞，又透著一股子如妻如母般的溫柔和包容。
她湊近方衛國耳邊，吐氣如蘭，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委屈和更多的心疼，呢喃著：“知道你今天要來……今天就沒讓四丫那饞丫頭吃幾口……都給你留著呢……”
方衛國這才恍然大悟，怪不得剛才喂饅頭時覺得四丫餓得那麼狠。
龔秀蘭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又解釋了一句：“這也是沒辦法，總得狠下心給她斷了……不然總惦記著。”
.......
之後的三天裡頭，方大山就沒消停過，隔三差五地就往公社那頭跑，一趟趟地去打聽那敵特案子的審理進展。這事兒，不光是為了方衛國，說到底，也是為了他自個兒。
要知道，從那幫敵特窩點裡搜出了印製假糧票、假布票，甚至還有那“黑十”的模板！
這案子的性質就不是一般的小打小鬨了，直接捅到了經濟民生和政治鬥爭這根筋上。
敵人這是想從根子上擾亂咱們的市場，從中牟取暴利，用心險惡得很。
經過連夜審訊，順藤摸瓜，愣是把藏在暗處的敵特分子給一網打儘了。
案子越大，牽扯越廣，這抓捕人員立的功勞就越大。
方衛國頭一個抓住線索，又親手逮住了人，這頭彩是跑不了了，嘉獎肯定少不了。
而他方大山作為帶隊的生產隊長，指揮得當，自然也能跟著沾光，這屁股底下的位子，沒準就能借著這股東風，往上挪一挪。
而且方衛國是自家人，他臉上也更有麵子。
眼瞅著案子處理得七七八八了，公社那邊也透出點風聲，方大山心裡有了底。
這天，他估摸著火候差不多了，便叫上方衛國，準備去一趟祝書記家走動走動。
方衛國手上提溜著的東西，是方大山早就備好的兩瓶拿油紙包著的散裝白酒，看著渾濁，卻是糧食釀的好東西；還有一條在供銷社裡都算緊俏貨的經濟牌香煙。
除此之外，方衛國自個兒又悄摸從空間裡掏摸出了一公一母兩隻雞，個頭不大，特意挑了看著瘦小精神頭卻足的，太大太肥的容易惹眼，遭人惦記。
倆人一前一後走在去公社的土路上，揚起一陣塵土。
方大山邊走邊吧嗒著他的老旱煙，鍋裡的煙葉明明滅滅，他扭頭問方衛國：“衛國，這事兒過後，你自個兒心裡頭是個啥想法？”
他吐了個煙圈，也沒等方衛國回答，接著道：“衛國啊，我給你透個底，眼下大致有兩條路給你選：一條是趁著這功勞，往上走走，在咱們公社或者縣裡謀個職務，算是奔個仕途；另一條，就是想辦法運作一下，給你弄個城裡的正式工作指標，吃上商品糧。”
方衛國腳步頓了頓，問道：“要是奔仕途，大概能到個啥位置？”
“估摸著，也就是個民兵隊長的職務，或者運氣好點，像我這樣，當個生產隊的隊長。”方大山實事求是地分析道，“你畢竟年輕，沒啥正經的工作經驗，這頭一次提乾，肯定不會太高。不過嘛，起點低，往後的上升空間也大，就看你自個兒的本事和造化了。”
方衛國琢磨了一下。民兵隊長聽著還行，可生產隊長……那不就跟大山叔一樣，整天在地裡刨食，為了點雞毛蒜皮的事兒跑斷腿？還得繼續窩在這農村裡頭。他可不想一輩子就這麼麵朝黃土背朝天。
他搖了搖頭，語氣帶著幾分堅定：“叔，我想進城工作。”
方大山聞言，停下腳步，看了衛國一眼，見他眼神清明，不像是衝動之下的決定，便點了點頭，臉上露出了讚成的神色：“嗯，叔也覺得這條路更穩當些。進了城，端上鐵飯碗，以後機會也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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