爺倆到了祝書記家門口，方大山整了整衣襟，抬手“梆梆梆”敲了幾下那扇刷著紅漆的木門。
等了沒多會兒，門“吱呀”一聲從裡麵拉開。
開門的是個二十出頭的年輕女人，身上穿著一件藍色的工裝褂子，罩在臃腫的棉襖外麵，卻一點不顯得土氣，反而襯得她身段窈窕。
一張俏生生的瓜子臉，皮膚白皙細膩，不像鄉下姑娘那樣被風吹日曬得粗糙，眉眼間帶著一股子說不出的靈秀氣質，一看就是城裡人才有的派頭。這年月，大冬天的能穿成這樣，已經算是相當體麵了。
方大山和方衛國叔侄倆都看得微微一怔。
方大山是認出來了，這是祝書記家的二閨女祝珊珊，平時也見過她偶爾回娘家，但人家是書記的千金，他一個生產隊長，也不敢多搭話細問。
方衛國卻不同，他膽子大，目光直勾勾地就落在人家姑娘臉上，心裡頭嘀咕，這姑娘瞅著咋這麼麵熟呢？
正當他納悶的時候，那女人卻先開了口，帶著幾分驚喜和不確定，試探著問道：“你是……方衛國？”
這一聲，像是點醒了方衛國，他腦子裡那點模糊的印象瞬間清晰起來，也有些驚訝地喊出了對方的名字：“祝珊珊？！”
祝珊珊嗔怪地白了他一眼，嘴角卻帶著笑意：“好你個方衛國，這才幾年沒見，就把老同學給忘了？”
原來，兩人竟是初中同班同學。想當年上學那會兒，祝珊珊是班裡的白天鵝，亭亭玉立，愛讀詩寫文章，學習又好，是老師和男同學眼裡的焦點，總有種高高在上的感覺。
而方衛國呢，雖然也偷偷幻想過，但他那性子，對女人也就是一時半會兒的見色起意，新鮮勁兒過了就拉倒，得著了算占便宜，得不著扭頭就忘，時效短得很。
此刻被認出來，方衛國臉上有點掛不住，總不好承認自己真把人家給忘了，便撓了撓頭，嘿嘿一笑：“哪能呢！主要是你……你變化太大了，比以前更俊，更有氣質了，我這一下沒敢認！”
哪個女人不喜歡聽好話？祝珊珊被他這麼一誇，頓時笑靨如花，白皙的俏臉上飛起一抹紅暈，嗔道：“真的假的？淨會哄人！”
方衛國趕緊拍胸脯：“那還能有假？我方衛國從來不說瞎話！”
旁邊的方大山看著這情形，隻覺得渾身不自在，心裡直犯嘀咕。
好嘛，原本是來送禮拉關係的，怎麼就變成這倆小年輕在這兒眉來眼去、相談甚歡了？
自己杵在這兒，活像個多餘的電燈泡。他心裡頭更擔心的是，這祝珊珊看著年紀，保不齊已經嫁人了。
要是這樣，自家侄子跟人家不清不楚地打情罵俏，萬一被祝書記瞧見了，那還了得？指定沒好果子吃！
方大山在旁邊看得是心驚肉跳，忍不住暗暗伸手在方衛國腰眼上戳了一下。
這小子，平日裡看著挺老實巴交的一個人，今兒個是怎麼了？
跟換了個人似的，嘴皮子變得這麼利索，甜言蜜語張口就來，簡直像個情場老手附了體！
膽子也忒大了，這可是在祝書記家門口，就敢這麼明目張膽地跟人家閨女拉拉扯扯、打情罵俏，萬一做出點啥不妥當的事來，那可怎麼收場？
方衛國挨了一下，卻渾不在意。
他確實不知道祝珊珊到底嫁沒嫁人，不過在他心裡頭，反倒是巴不得她已經嫁了。
要是沒嫁人，自個兒這麼撩撥，萬一人家當了真，回頭真要負責娶進門，那才叫麻煩！
祝家什麼門第？祝珊珊這副嬌滴滴的大小姐脾氣，娶回家還不得供著？倆人真能過到一塊兒去？
再說了，他方衛國現在可還沒玩夠呢，比起青澀的黃花大閨女，他倒是覺得，還是知冷知熱、風情萬種的少婦更合心意。
所以啊，這祝珊珊最好是個有夫之婦，大家逢場作戲，各取所需，豈不美哉？
祝珊珊被方衛國幾句話哄得心花怒放，這才猛然想起，光顧著說話，忘了讓客人進門了。
她連忙側過身子，做了個“請”的手勢：“哎呀，瞧我這記性，快，快請進！”說著，還很自然地伸手去接方衛國手上提著的兩隻雞。
方衛國順勢遞過去，指尖不可避免地觸碰到了她柔軟的手背。那滑膩溫潤的觸感，讓他心頭就是一蕩，嘴上更是順溜地又補了一句：“早知道珊珊同學你在家，我怎麼也得再多拎點東西來！”
祝珊珊聽了這話，抿著嘴兒，眼波流轉地看了他一眼，那笑容裡帶著幾分嬌嗔，更顯得動人。
這一幕落在方大山眼裡，簡直是心驚肉跳！
他覺得自個兒這侄子真是色膽包天！
眼瞅著祝珊珊提著東西轉身要往裡走，他趕緊一把拉住方衛國，趁著那短暫的空檔，壓低了聲音，幾乎是湊到方衛國耳邊，急促地提醒道：“衛國！你小子給我放老實點！祝家這閨女早就嫁人了！你可千萬彆打她的主意！”
方衛國臉上笑容不變，也低聲回道：“叔，您放心，我有分寸。我這不是看祝書記聽不見，才敢跟她多說兩句嘛。再說，您沒瞅見？是她自個兒對我挺熱情、挺親近的，我這才順著話往下說。”
說話間，祝珊珊已經引著他們繞過迎門牆，進了院子。院子不大，收拾得乾淨利落。祝珊珊揚聲喊道：“爸，媽，來客人了！”
隨著應答聲，祝忠澤和他愛人從屋裡迎了出來。
一番寒暄客套後，便將叔侄倆讓進了堂屋。屋裡頭的擺設，明顯比一般農戶人家要強上不少，家具雖不算新潮，卻也齊全，擦拭得一塵不染。
牆上正中掛著偉人畫像，旁邊貼著幾張獎狀，還有一本嶄新的掛曆。靠窗的桌子上，還放著幾本翻開的書籍，透著一股子文化氣息。
祝珊珊手腳麻利地給兩人倒了熱茶，端到方衛國跟前時，還特意叮囑了一句：“衛國，水剛燒開，燙，你慢點喝。”
這看似不經意的一句關心，卻讓方大山心裡又“咯噔”一下，就連方衛國自己，也覺得有些不自在了。祝忠澤夫婦自然也察覺到了女兒對這位“老同學”似乎格外熱情，眼神裡都帶了點探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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