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衛國靜靜地聽著,沒有插話。
等他全部說完,方衛國才從懷裡,摸出了一個小瓷瓶,從裡麵倒出了十顆蠟封的“再造金丹”。
“把這個拿著。”他把藥遞給厚墩子,“一天一粒,用溫水送服。十天後,我再來找你。”
“這能治好嗎?”厚墩子看著那幾顆小小的藥丸,眼神裡,既有渴望,又充滿了懷疑。
“不知道。”方衛國搖了搖頭,沒有給他任何明確的承諾,“謀事在人,成事在天。你先吃著看吧。”
他沒再多說,轉身就離開了。
他知道,對付厚墩子這種自卑到骨子裡的人,你越是表現得胸有成竹,他越是不信。
反倒是這種模棱兩可、聽天由命的態度,更能讓他抓住最後一根救命稻草。
……
三天後,高俊嶺找上門來了。
她是在軋鋼廠門口堵到方衛國的。幾天不見,她似乎憔悴了不少,眼窩深陷,臉色也不太好。
“方大夫!”她看到方衛國,就像看到了救星,急忙跑了過來,“我……我男人他怎麼樣了?您……您有把握嗎?”
方衛國看著她那焦急的模樣,心裡歎了口氣。
真是個癡情的女人。
“走吧,這裡不是說話的地方。”
他帶著高俊嶺,來到了附近的一個小公園。兩人在一條僻靜的長椅上坐下。
“方大夫,您跟我說實話,墩子他還有救嗎?”高俊嶺的雙手,緊緊地絞在一起,指節都發白了。
“我說過了,謀事在人,成事在天。”方衛國看著遠處凋零的樹木,語氣平靜得有些殘忍,“他這病,病在根子上。心病,比身病,更難醫。”
“心病?”
“對。”方衛國點點頭,“高俊嶺同誌,我問你,如果……我是說如果,他的病,真的治不好了。你打算怎麼辦?”
“我……”高俊嶺被問住了。她下意識地說道:“我還能怎麼辦?就這麼跟他過唄。他是我男人,我得照顧他一輩子。”
“照顧他?”方衛國忽然笑了,那笑容裡,帶著一絲嘲諷,“你覺得,他需要你的照顧嗎?或者說,他想要的,是你這種‘憐憫’式的照顧嗎?”
他轉過頭,目光灼灼地看著她。
“你有沒有想過,你口口聲聲說的‘照顧’和‘不離不棄’,對他而言,可能不是愛,而是一種殘忍的折磨?你每天在他麵前晃悠,用你那健康的身體來提醒他,他是個廢人。你覺得,他心裡會好受嗎?”
“我沒有!”高俊嶺激動地站了起來,臉上血色儘褪,“我從來沒有那麼想過!”
“你沒有,不代表他沒有。”方衛國的聲音,像一把鋒利的手術刀,一層層地,剖開那血淋淋的現實。
“他為什麼三番五次地要跟你離婚?不是因為不愛你了,恰恰是因為太愛你了!因為他給不了你一個女人最想要的幸福,所以他想放手,想讓你去過正常人的生活!他這是在用他自己的方式,愛你!”
“而你呢?你卻打著‘愛’的旗號,死死地抓著他不放,用你的‘堅守’,來彰顯你的偉大和癡情。你有沒有問過他,他到底需不需要你這份沉重的、讓他喘不過氣來的愛?”
“愛,有很多種方式。有時候,放手,也是一種愛。是一種更偉大,更無私的愛。”
這番話,如同驚雷,一道道地,劈在高俊嶺的心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