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綰的尖叫聲,真的就令眾人停了手。
在此之前,李烽的長劍帶著破風的尖嘯,直直地向月娘刺去。月娘早已經嚇得癱軟,連驚叫的聲音都哽噎在喉嚨裡,根本發不出聲音。
但也就在這個時候,忽然精光一閃,隨即“當啷——!”一聲刺耳的金鐵交鳴驟然炸響!
千鈞一發之際,是站在主位的蒙摯動了。
他甚至未曾離席,隻是袍袖微拂,案幾上那隻沉甸甸、刻著猙獰饕餮紋的青銅酒樽便如離弦之箭,裹挾著千鈞之力,精準無比地撞在李烽的劍脊之上!
巨大的力道震得李烽虎口發麻,長劍一偏,貼著月娘的肩頭而過。
“放肆!”蒙摯的聲音不高,但眾人都能夠聽得出他的怒意,“軍營重地,豈容爾等私鬥行凶!呂英、白辰!”
“喏!”兩道身影應聲而動,快如閃電。
呂英如鷹隼撲擊,直取李烽持劍的手腕;白辰則一個滑步,已擋在月娘身前,腰後長劍“鏘”地一聲出鞘半尺,寒光凜冽。
帳內空間本就狹促,此刻更是劍影縱橫,衣袂翻飛。
阿綰被這突如其來的刀光劍影驚得魂飛魄散,隻覺得那冰冷的劍光如同毒蛇的信子,在她周身遊走不定,晃得她頭暈目眩,心臟幾乎要從喉嚨裡跳出來。
恐懼像冰冷的藤蔓纏住了她的四肢百骸,一聲尖利到變調的呼喊終於衝破了喉嚨:
“啊——!!!”
少女的尖叫如同裂帛,帶著極致的驚恐,瞬間蓋過了所有的打鬥聲和喘息。
這聲音太過淒厲,太過無助,讓激鬥中的呂英和白辰動作都是一滯。
與此同時,蒙摯再次出手,另一隻酒樽帶著沉悶的風聲砸在李烽腳邊,濺起的酒水和泥點沾濕了他的袍角。
“都住手!”這一次,蒙摯的聲音更大了些,嚇得眾人全都渾身一顫。
呂英反手一擰,已趁李烽心神劇震之際,乾淨利落地奪下了他手中的長劍。白辰的劍也穩穩歸鞘,但身體依舊緊繃,站在月娘身前。
李烽被呂英按著肩膀,踉蹌著跪倒在地,臉上混雜著憤怒、悲痛和一絲茫然。
他猛地以頭搶地,發出“咚”的一聲悶響,嚎啕大哭起來,聲音嘶啞悲愴:“將軍!將軍為我兄長做主啊!我兄長死得不明不白,不能就這麼算了!定要將那凶徒千刀萬剮,以慰我兄長在天之靈啊!”
帳外,李湛手下的五十名士兵早已聞聲聚攏,黑壓壓一片跪在冰冷堅硬的土地上,發出嗚咽般的聲響。他們齊聲高呼,聲音帶著壓抑的悲憤,穿透帳簾直灌進來:“請將軍為李屯長伸冤!李屯長死得蹊蹺,定是遭了歹人毒手!求將軍明察!”
聲浪陣陣,帶著軍卒特有的血氣和不平。
蒙摯端坐案後,麵沉如水。
始皇帝苛法嚴刑,軍中更是令行禁止,稍有差池便是人頭落地。
李湛身為屯長,操練暴斃,若不能給出一個令人信服的交代,激起兵變,後果不堪設想。
他便是統領,也難逃“治軍不嚴”的酷烈責罰。
始皇帝的廷尉府,可是連王侯公卿都能剝皮抽筋的地方!
“肅靜!”蒙摯的聲音不高,卻清晰地壓過了帳內外的喧嘩,帶著一種鐵血的冷硬,“本將在此,自當查明真相,軍法如山,絕不姑息!李烽,你且退下,再敢妄動,軍法處置!”
李烽被呂英死死按住,隻能伏地痛哭,肩膀劇烈聳動。
蒙摯的目光如冰冷的鐵錐,轉向癱軟在地、抖如篩糠的月娘:“月娘!人證物證俱在,李湛發髻中的毒針為你所藏,你還有何話說?還不從實招來,免受皮肉之苦!”
他語氣森然,暗示著秦律中那些令人聞風喪膽的刑訊手段——笞杖、夾棍、甚至是鑿顛、抽脅!苛政之下,屈打成招比比皆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