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珍站在外圍,看著這淒慘的一幕,看著那哭得幾乎背過氣去的柔弱女子和兩個懵懂無知的孩子,縱然心中對李湛有萬般怨恨,此刻也不由得側過臉去,悄悄用袖角拭了拭眼角。
李湛母親一邊拍哄著懷中的孫兒,一邊試圖去安撫那個哭鬨的女童,場麵混亂又悲傷。
最後還是辛衡啞著嗓子,在一片哭聲中提高聲音解釋道:“這位是李湛屯長的母親,他們是尋著血脈來的……隻因李屯長是被人毒殺身亡,我等前來,是想問問你可知道些什麼線索……”
“毒……毒殺?”紅柳的哭聲戛然而止,她猛地抬起淚眼,難以置信地看向辛衡,又環視周圍這些陌生的麵孔,眼中充滿了驚駭,“為什麼?是誰?郎君他……他為人仗義疏財,性子是急了些,可從未與人結下過死仇啊!是誰要下這樣的毒手?!”她的聲音因哭泣和震驚而嘶啞,帶著劇烈的顫抖。
李信一直耐著性子站在外圍,看到此刻,實在忍不住了,猛地踏前一步,直接喝問:“是不是你殺的?!”
這一聲吼,震得在場眾人皆是心頭一跳。
紅柳被這突如其來的可怕指控嚇得渾身劇烈一顫,猛地抬起頭,淚眼婆娑地望向發聲者。那是一個須發灰白、不怒自威的老者,一身煞氣令人膽寒。她恐懼地往後縮了縮,聲音發顫:“你……你是誰?”
“是不是你殺的?!”李信根本不答,隻是如同審訊犯人般,又將那可怕的問題砸了過去。
紅柳被他嚇得失聲尖叫,一把將身旁的女兒緊緊摟入懷中,母女二人抖作一團,哭聲更加淒厲無助。
“大將軍!”蒙摯實在看不下去,出聲勸阻,“案情未明,如此逼問恐驚擾婦孺,於事無補。還請稍安勿躁。”
李信重重哼了一聲,環顧四周,最終目光竟落在了一直安靜待在角落的阿綰身上,甕聲甕氣地問道:“那你說,是誰殺的?”
阿綰被他問得一愣,看著眼前這混亂悲傷的場麵,再看看李信那副不得到答案不罷休的架勢,隻得咧了咧嘴,壓低聲音道:“大將軍,您……您往後退一退,聲音也輕些,莫要再嚇到孩子和紅柳姐姐了。”
令人意外的是,李信盯著她看了片刻,竟真的依言向後撤了半步,雖依舊板著臉,卻真的不再出聲,隻是默不作聲地站到了阿綰側後方。
門前暫時隻剩下紅柳、李母、阿綰三位女子,以及兩個啼哭不止的孩子。阿綰深吸一口氣,走上前去,半跪在紅柳麵前,聲音放得極柔極緩:“紅柳姐姐,是我,阿綰。你還記得我麼?從前在明樾台,你還給過我蜜餞吃。”
紅柳淚眼朦朧,努力聚焦看向眼前這張已經褪去稚氣的小臉。記憶慢慢清晰,她顫抖地伸出冰冷的手,阿綰立刻伸手握住。
“阿綰……”紅柳的聲音破碎不堪,反手緊緊抓住阿綰的手,“阿綰!”
“我在呢,姐姐莫怕。”阿綰任由她抓著,另一隻手輕輕拍撫她的後背,“剛才那位是李信大將軍,他是李屯長的祖父,心裡著急查出真凶,才會那般嚴厲,你莫怕。”
感受到阿綰掌心傳來的溫度和柔聲安慰,紅柳劇烈顫抖的身體稍稍平複了一些,但淚水依舊流個不停。她環視周圍這些陌生而威嚴的男性,本能地感到恐懼,唯有眼前這個昔日的“小妹妹”能讓她感到一絲依靠和信任。
阿綰繼續溫言安撫,並轉頭對一旁抱著幼童、同樣垂淚不止的李母說道:“夫人,麻煩您先帶著孩子們到一邊去……”
李母聞言自然明白,點了點頭,又看向紅柳,目光複雜,最終化為一聲長歎:“我……我先帶孩子去那邊坐坐……你們……唉……”她抱著幼孫,又牽起仍在抽噎的小女童,就坐到了院門口。
暫時支開了孩子們,阿綰才重新看向紅柳,低聲道:“紅柳姐姐,李屯長……的確是三日前出的事。”
“……他答應前日要來的……”紅柳的眼神空洞了一瞬,淚水再次無聲滑落,“我等了一整日,炊餅熱了又涼,涼了又熱……還以為……還以為他是軍務繁忙,或是又去了彆處……”
“所以,在他出事之前,你們是見過的?”阿綰順著她的話輕聲引導,“那次他來時,可有什麼與往常不同的地方?或是說了什麼特彆的話?”
紅柳努力回憶著,淚水模糊了視線,她搖了搖頭:“沒有……就和平時一樣。隻是那日他似乎有些疲累,說有些頭疼,我便沒敢讓他飲酒,隻沏了盞清茶。他抱著二郎玩鬨了一會兒,看著孩子們,很是開心……天蒙蒙亮時,他便起身回營了,說三日後再來。”她的聲音哽咽,“怎知……那竟是最後一麵……”
阿綰靜靜聽著,待她情緒稍穩,才問出了那個關鍵的問題,聲音壓得更低,確保隻有她們兩人和近處的辛衡、樊雲能隱約聽到:“紅柳姐姐,李屯長後腦……那根魚骨刺,是你……?”
紅柳猛地抬起頭,沾滿淚水的眼眸中閃過一絲極度的驚惶,下意識地看了一眼站在不遠處的李信、蒙摯等人,嘴唇緊緊抿成一條蒼白的直線,整個人都繃緊了,再也不發一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