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阿綰放下時,蒙摯的額角也沁出了細密的汗珠,氣息略有不穩,帶著她施展輕功並潛行回營,消耗亦是不小。
他看也沒看驚魂未定的阿綰,隻沉聲丟下一句:“在此跪好,未得允許,不得離開。”
隨即轉身便走向大帳後方的寢處,他需要儘快擦洗掉這一夜的風塵與疲憊,更換上那象征身份與威嚴的將軍鎧甲。
阿綰乖乖地跪回原地,連大氣都不敢喘。
她原本想著是不是可以溜回尚發司,但一想到那雙可能在暗處窺伺的眼睛,想到鐘樓小黑屋的窒息感,她便不寒而栗。
蒙摯沒發話,她絕不敢踏出這大帳半步——這裡,眼下無疑是整個軍營最安全的地方。
更何況,她與蒙摯之間,已然達成了一種脆弱的同盟。至少,在對付嚴閭這件事上,他們的目標暫時一致。
至於更深的漩渦……她不敢想。
她低著頭,縮著肩膀,努力將自己蜷成一團,心裡卻如同沸水般翻騰。
除了對未知命運的恐懼,還有一層更深的憂慮——虎符!
那害得蒙琰一家三十七口喪命的虎符,終究是因她偷取漆盒才流落在外。
蒙摯此刻不提,不代表他不會秋後算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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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虎符已在他手,漆盒也毀了,那些追殺她的人,是否會就此罷手?
還有……她下意識地摸了摸空蕩蕩的懷裡,那個她與義父省吃儉用攢下二十三枚半兩錢的破舊麻布錢袋,以及阿母那支或許能換些盤纏的鈿花,也一並被蒙摯拿走了……幸好褲帶裡的橘黃色發冠帶沒有被他發現……反正,這個東西或許也有什麼吧,至少阿母薑嬿看到它的時候,眼神之中總會有些複雜之色。
如今,猶豫,掙紮,對銀錢的本能不舍最終戰勝了恐懼。
阿綰舔了舔乾澀的嘴唇,鼓起莫大的勇氣,對著寢帳方向,用細若蚊蠅的聲音試探著開口:“那個……將軍……我,我那個錢袋子……能,能還給我麼?”
話音剛落,蒙摯已換好了一身玄色鐵甲,從後麵轉出。
冰冷的甲胄襯得他麵容愈發俊朗冷峻。
他聞言,腳步一頓,斜睨了跪在地上的阿綰一眼,眉頭微挑,語氣聽不出喜怒:“怎麼?你覺得本將軍會貪圖你那點散碎銀錢?”
“不會不會!絕對不會!”阿綰把頭搖得像撥浪鼓,連忙奉承,“將軍您英明神武,家世顯赫,定然是富可敵國……不,是視金錢如糞土,怎麼會看得上小人這點微末積蓄?”她搜腸刮肚地想詞,小臉因急切而微微泛紅。
蒙摯看著她那副又怕又想要錢的小模樣,不知怎的,心中竟升起一絲罕見的、想要逗弄她的興致。
他緩步走到她麵前,居高臨下地看著她,甚至刻意俯低了些身子,拉近了兩人之間的距離,聲音壓低,帶著一絲玩味:“所以?若是本將軍……偏就不還給你呢?”
他靠得有些近,阿綰甚至能看清他鎧甲上冰冷的金屬紋路,感受到那股迫人的男子氣息。
她心跳漏了一拍,結結巴巴地爭辯:“啊?這……這個不好吧?將軍您……您本來就停了尚發司所有人的月銀,現在……現在又把我和義父好不容易存下來的一點活命錢拿走了……那以後,我……我連想自己買個熱乎餅子都……都買不起了……”她越說越委屈,聲音裡帶上了真實的哭音,眼圈也紅了起來。
“禁軍大營,何時短缺過你的吃食?”蒙摯繼續追問,手中不知何時已拿出了那個破舊的麻布錢袋,在他修長的指間把玩著,更襯得那錢袋寒酸。
“是……是沒少……”阿綰吸了吸鼻子,一股小女兒的嬌態自然流露,她忽然抬起頭,帶著點賭氣和一絲不易察覺的撒嬌意味,“但……但人家也想偶爾買點自己喜歡的小玩意兒嘛……比如,比如一根新頭繩,或者一塊飴糖……”
她這一抬頭,毫無預兆地,蒙摯的目光便直直撞進了她那雙氤氳著水汽、帶著幾分委屈、幾分怯意,卻又清澈見底的眸子裡。
那眼神,像受驚的小鹿,又帶著點執拗的堅持。
蒙摯的心口像是被什麼東西輕輕撞了一下,一陣莫名的悸動掠過,讓他有瞬間的怔忡。
鬼使神差地,一句完全不符合他平日裡冷麵將軍身份的話脫口而出:
“無妨,以後……你想買什麼,告訴我,我給你買。”
話音落下,帳內陷入一片詭異的寂靜。
蒙摯自己也愣住了,握著錢袋的手指微微收緊。
他迅速直起身,彆開臉,掩飾性地咳嗽了一聲,耳根處竟隱隱有些發燙。
他怎會對一個小小匠人說出這樣的話?簡直是……荒謬!
阿綰也愣住了,呆呆地看著蒙摯突然轉變的神色和微微泛紅的耳廓,一時間,竟忘了害怕,也忘了討要錢袋,隻覺得臉頰也跟著燒了起來,心中泛起一絲奇異又陌生的漣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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