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逸含糊地"嗯"了一聲,沒多說,轉身就走。他知道言多必失,尤其是在這種地方。
抱著肉和野雞,他又往回走,想再找點雞蛋。
剛才進門時看見個老太太賣雞蛋,竹籃裡的雞蛋沾著泥,一看就是自家雞下的。
找到老太太時,她正跟個婦人討價還價,見孫逸過來,揮揮手讓那婦人先等等。
"雞蛋咋賣?"
"三分五一個,不講價。"老太太的嗓門比彆人亮些,大概是覺得年紀大了,不怕啥。
"來五十個。"孫逸說得乾脆。五十個雞蛋,能做雞蛋羹,能滾湯,還能做紅雞蛋。
老太太數雞蛋的手很穩,一個個往他帶來的布袋裡放,嘴裡念叨著"多給你兩個,湊個整"。
孫逸看著那些帶著雞糞痕跡的雞蛋,心裡忽然暖了一下——這些在黑市上偷偷摸摸買賣的人,其實也藏著點實在。
付了錢,把雞蛋小心翼翼地裹在懷裡,孫逸覺得差不多了。
肉、野雞、雞蛋,再加上家裡準備的蔬菜,滿月宴的菜色應該夠豐盛了。
他摸了摸兜裡剩下的錢,夠買兩箱好酒了。
往外走時,他特意繞了個遠路,避開剛才那個賣肉的漢子。
倉庫裡的人似乎多了些,手電筒的光柱晃得更厲害了,有人在低聲爭吵,大概是為了價錢。
孫逸低著頭,腳步更快了,懷裡的東西沉甸甸的,壓得他胸口發悶,卻也踏實。
鑽出那個洞口時,他長長舒了口氣,夜風吹在臉上,帶著點涼意,把倉庫裡的濁氣都吹散了。
他快步走到蘆葦叢,把東西小心地放進自行車筐,又用繩子在車把上纏了幾圈,確保不會掉下來。
跨上自行車時,他才發現手心全是汗,把車把都攥濕了。
往回騎的路似乎比來時短,月光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長,跟在車輪後麵跑。
路過縣府大院的後牆時,他下意識地放慢了車速,牆頭上的探照燈掃過,他趕緊低下頭,拐進旁邊的小巷。
到家後孫逸剛進來院子,看見老槐樹下有個黑影在晃動,心裡一緊,走近了才看清,是孫父。
老人還是穿著那件深色的褂子,手裡攥著煙,煙頭上的火星明明滅滅。
看見孫逸,他沒動,也沒說話,隻是往旁邊挪了挪,給自行車讓了條路。
孫逸騎著車經過爹身邊時,低聲說了句:"回來了。"
孫父"嗯"了一聲,聲音裡帶著點熬夜的沙啞。
進了院,孫逸把自行車停在柴房,小心翼翼地把東西拎出來。
肉和野雞掛在房梁上,用布罩好,雞蛋放進缸裡,埋在小米底下——這樣不容易壞。
做完這一切,他才發現渾身的骨頭都在疼,眼皮沉得像灌了鉛。
回到自己屋,他坐在炕沿上,看著窗外漸漸亮起來的天,聽著院裡傳來爹娘起床的動靜,忽然覺得很累,卻又很安心。
抽屜裡的工作證還在,燙金的字在晨光裡泛著光,他伸手摸了摸,沒說話。
迷迷糊糊的門外傳來娘的聲音:"小逸,醒了嗎?鍋裡煮了粥。"
"醒了,這就來。"孫逸應著,站起身,理了理皺巴巴的中山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