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口飄出一股腥臊味，混著腐肉的氣息。
曹大林穩穩地將獵槍抵在肩窩處，那支獵槍的槍托上，有一道用刀刻出的“正”字標記，此刻正硌著他的顴骨，有些微微的刺痛感。這道標記，是他重生後獵到的第五頭大牲口所留下的印記。
“我打頭陣。”曹大林的聲音低沉而堅定，就像一塊沉甸甸的柞木疙瘩，沒有絲毫的猶豫和遲疑。他緩緩地彎下腰，抓起一把冰冷的雪，用力地搓揉著自己的臉頰。冰碴子在他的皮膚上刮擦，帶來一陣刺痛，但這種疼痛卻讓他的頭腦瞬間變得清醒無比。
他的腦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現出上輩子的場景。那時候，他也是在這個關鍵時刻，突然心生恐懼，退縮了一步，結果讓那隻凶猛的畜生從岩縫中溜走了。這一次，他絕對不會再犯同樣的錯誤。
張炮頭熟練地將最後一發子彈壓進三八大蓋裡，銅彈殼在雪地上蹦跳了兩下，發出清脆的聲響。“五對一，它再怎麼能折騰也……”張炮頭的話還沒說完，突然，洞穴裡傳來一聲嬰兒啼哭般的尖叫，那聲音異常尖銳刺耳，仿佛能穿透人的耳膜。
這突如其來的尖叫，把劉二愣子嚇得差點走火，他的手指不自覺地扣動了扳機，好在及時反應過來，沒有釀成大禍。
“學小孩哭來引咱們呢。”吳炮手一臉不屑地往地上啐了口唾沫，然後從懷裡掏出一個鐵皮盒子。打開盒子，裡麵整整齊齊地碼放著二十多發土製鉛彈，這些鉛彈都是他親手製作的，威力可不小。
“這招我五三年在老爺嶺就見過。”吳炮手得意地說道，仿佛對這隻畜生的伎倆了如指掌。
曹德海則不慌不忙地摸出半截蠟燭，然後用打火機點燃了火油布條，瞬間，微弱的火苗在黑暗中跳動起來，給這寒冷的雪夜帶來了一絲溫暖和光明。
跳動的火光照出洞壁上密密麻麻的爪痕，有新有舊，最深的一道幾乎能插進手指頭。"是個老窩。"他吹滅蠟燭，蠟油滴在虎口上結出個黃痂，"大林，你眼神好，盯緊頂上。"
五人呈楔形隊形摸進洞。曹大林的棉鞋底碾著碎骨渣，發出咯吱咯吱的響動。洞頂垂下的冰溜子像倒長的筍，有幾根斷茬還滴著水——那畜生剛才就蹲在這兒盯著他們。
拐過一道彎，洞穴突然開闊。借著岩縫透進的微光，曹大林看見角落裡堆著半隻凍硬的麅子，旁邊散落著野雞翎毛。正中央的石台上，老猞猁像尊雕像似的蹲坐著，獨眼在黑暗裡泛著綠光。
"砰！"
張炮頭手中的三八大蓋突然發出一聲清脆的響聲，子彈如流星般疾馳而出，狠狠地撞擊在石台上，濺起一串火星。然而，那狡猾的畜生卻像閃電一般迅速，早在子彈到達之前，就已經敏捷地躥到了側麵的岩縫裡，消失得無影無蹤。
就在眾人驚愕之際，一道灰色的身影如同鬼魅一般從他們的頭頂猛撲下來，鋒利的爪子如同閃電一般直取吳炮手的天靈蓋。吳炮手完全沒有反應過來，眼看著那致命的一擊就要降臨。
"低頭！"曹大林的吼聲如同驚雷一般炸響，與此同時，他手中的雙管獵槍也發出了震耳欲聾的巨響。槍口中噴出的鐵砂如同暴雨一般傾瀉而出，在狹窄的洞壁間瘋狂反彈，打得石屑四處飛濺。
那隻猞猁在半空中硬生生地扭轉身體，試圖躲避這致命的一擊。儘管它的動作極其敏捷，但還是有幾粒鉛彈如附骨之疽一般擊中了它的後胯，使它在落地時明顯地趔趄了一下。
"圍住它！彆讓它跑了……"曹德海的命令還未說完，就被一陣刺耳的撕布聲打斷。眾人驚愕地發現，那隻老猞猁竟然用它鋒利的爪子，硬生生地扒拉開了堆在岩縫裡的枯枝，露出了後麵一個臉盆大小的黑洞。
黑虎見狀，狂吠著如同一支離弦之箭一般衝向那個黑洞，想要阻止猞猁逃跑。然而，它的速度還是慢了一步，那隻猞猁在黑虎衝過來的瞬間，猛地揮出一爪子，狠狠地拍在了黑虎的鼻梁上。黑虎頓時發出一聲慘嚎，鮮血如泉湧般從它的臉上噴湧而出，糊滿了半張臉。
曹大林見狀，毫不猶豫地一個箭步衝上前去，手中的獵刀如同閃電一般在空中劃過，"奪"的一聲，精準地釘住了那隻畜生的尾巴尖。猞猁發出一聲淒厲的嚎叫，那聲音在洞穴中回蕩，讓人毛骨悚然。然而，令人難以置信的是，這隻猞猁竟然不顧尾巴被釘住的劇痛，硬生生地扯斷了自己的尾巴，然後像一道灰色的閃電一樣，迅速鑽進了那個黑洞裡，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
“追！這洞通……”劉二愣子話還沒說完，突然感覺腳下一空，整個人像失重一樣直直地往下墜去。
說時遲那時快，站在一旁的曹大林眼疾手快，一把抓住了劉二愣子的後襟，想要把他拉回來。然而，由於慣性太大，曹大林不僅沒有成功將劉二愣子拉上來，反而自己也被帶得往洞裡滑下去了半截身子。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張炮頭迅速伸出手，死死地抓住了曹大林的衣服，用力一拽，終於將兩人從洞口邊緣給拉了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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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劉二愣子和曹大林站穩腳跟後，他們定睛往洞裡一看，頓時被嚇得魂飛魄散。隻見洞底密密麻麻地插著十幾根削尖的樺木樁，每根木樁的樁頭都沾著已經風乾的血跡，顯然這裡曾經是一個極其凶險的陷阱。
“日他個先人板板……”劉二愣子被嚇得臉色慘白，嘴裡不由自主地罵出一句臟話。而此時的他，棉褲襠已經濕了一大片，顯然是被嚇得失禁了。
曹大林定了定神，伸手摸了摸洞沿的斷茬，心裡不禁一沉。他發現這個陷阱的設計非常巧妙，陷阱邊緣的雪殼被人刻意留得極薄，而在雪殼下麵，則橫著一根繃緊的山葡萄藤。隻要有人不小心踩上去，這根山葡萄藤就會斷掉，人也會隨之掉進陷阱裡。
就在這時，吳炮手突然從懷裡掏出一個正在冒煙的火折子，然後毫不猶豫地將其扔進了洞裡。借著微弱的亮光，曹大林終於看清了洞裡的情況。
隻見那隻猞猁正蜷縮在距離洞口二十步遠的石台上，它的身上有好幾處明顯的傷口，此刻正伸出舌頭輕輕地舔舐著。而在猞猁的身邊，還團著一個灰撲撲的東西。
等曹大林看清楚那是什麼之後，他隻覺得後脖頸的汗毛都豎了起來。原來，那團灰撲撲的東西竟然是一隻幼崽，而且從它的體型來看，這隻幼崽明顯發育不良，不僅身材瘦小，連後腿都瘸了一條。
此時，那隻幼崽正哆哆嗦嗦地往老猞猁的肚皮底下鑽，似乎想要尋求母親的庇護。
老猞猁毫無征兆地突然人立而起，它的前爪如同閃電一般迅速地在石壁上劃過，發出“刺啦”一聲尖銳的聲響，同時還伴隨著三道耀眼的火星。這一連串動作快如閃電，讓人猝不及防，顯然，這隻老猞猁已經被逼到了絕境，它要拚命了！
曹大林見狀，心中猛地一緊，他立刻想起了前年屯裡那隻被咬死的看家狗。當時那隻狗的喉管被老猞猁硬生生地撕開，那慘不忍睹的模樣至今仍曆曆在目，而現在這隻老猞猁的架勢，簡直和當時如出一轍。
“都彆動！”曹大林低聲喊道，他的聲音雖然不大，但卻充滿了威嚴。他緩緩地舉起公社配發的製式獵槍，這杆五六式半自動步槍是去年打狼隊評先進時獎勵給他的，槍管比一般的老獵槍要長出一截，而且準星上還塗著夜光粉，在黑暗中顯得格外醒目。
曹大林將腮幫子緊緊地貼著冰冷的槍托，他呼出的熱氣在金屬表麵迅速凝結成一層薄薄的白霜。他的手指緊緊地扣在扳機上，雙眼透過準星，死死地盯著那隻老猞猁。
老猞猁的獨眼在黑暗中閃爍著駭人的光芒，仿佛燃燒著一團怒火。就在它猛地撲起的瞬間，曹大林毫不猶豫地扣動了扳機。
“砰！”一聲沉悶的槍響在洞穴裡回蕩，子彈如同閃電一般穿透了老猞猁的前胸。那隻老猞猁在空中突然僵住了，仿佛時間在這一刻凝固了。緊接著，它像一塊沉重的石頭一樣，重重地砸在石台上，發出“砰”的一聲巨響。
儘管遭受了如此致命的一擊，老猞猁的後腿仍然在痙攣似的抽動著，仿佛它的身體還在做最後的掙紮。而那隻幼崽則發出了一聲淒厲的哀鳴，它顯然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嚇壞了，一瘸一拐地拚命往岩縫裡鑽去。
曹大林迅速拉動槍栓，準備再次射擊。當他瞄準那隻幼崽時，突然間，他的腦海裡閃過小妹後來養的那隻瘸腿狸貓的身影。那隻狸貓也是因為受傷而瘸了腿，小妹對它格外憐愛，每天都會細心地照顧它。
子彈掀開的天靈蓋下，腦漿子像被驚擾的蜂群一樣，“嗡”地一聲炸開，濺落在石壁上，仿佛是一碗被打翻的豆腐腦，白花花的，令人作嘔。
洞裡的氣氛瞬間變得異常凝重，靜得嚇人，隻有偶爾傳來的水滴聲，在這死寂中顯得格外突兀。
黑虎似乎對這血腥的場景並不在意，它好奇地湊過去，嗅了嗅那灘腦漿，然後突然叼起個東西，像發現了什麼寶貝一樣，興奮地跑了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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