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的長白山依舊銀裝素裹，曹大林背著行囊站在縣招待所門口，呼出的白氣在晨光中格外明顯。他搓了搓凍得發紅的手，仔細打量著這座陌生的縣城。街道上人來人往，騎自行車的人按著鈴鐺"叮鈴鈴"地從身邊掠過，遠處百貨商店門口的大喇叭正播放著《在希望的田野上》。
"大林！快看！"劉二愣子突然拽了拽他的袖子，指著招待所門口貼著的大紅榜，"參賽名單出來了！"
曹大林湊近一看，全縣十二個公社，每個公社三名代表，總共三十六名獵手。他的目光在名單上逡巡，突然在"紅旗公社"那一欄停住了——"柳紅梅"三個字赫然在列。
"咋了？"劉二愣子順著他的視線看去，"認識？"
曹大林搖搖頭，剛要說話，身後突然傳來一個清脆的女聲："你就是草北屯的曹大林？"
兩人回頭，隻見一個二十出頭的姑娘站在台階上。她穿著洗得發白的綠軍裝，兩條烏黑的麻花辮垂在胸前，腰間彆著一把精致的獵刀。最引人注目的是她那雙眼睛——黑亮黑亮的，像兩顆浸在泉水裡的黑曜石，此刻正帶著明顯的敵意盯著曹大林。
"我是。"曹大林點點頭，"你是......"
"紅旗公社柳紅梅。"姑娘冷哼一聲，"聽說你是你們公社第一？我看也不過如此。"
劉二愣子剛要發作，被曹大林攔住："柳同誌有什麼指教？"
柳紅梅上下打量著他："指教談不上，就是提醒你一句——獵場如戰場，彆到時候哭鼻子。"說完轉身就走，兩條辮子在身後一甩一甩的。
"這丫頭吃槍藥了？"劉二愣子撓撓頭，"長得挺俊，說話咋這麼衝？"
曹大林望著柳紅梅遠去的背影，眉頭微皺。上輩子的記憶裡，似乎隱約聽過這個名字，但具體怎麼回事卻想不起來了。
開賽儀式在縣體育場舉行。主席台上坐著縣裡的領導，還有幾個穿中山裝的中年人，聽說是省裡來的專家。主持人宣布比賽規則：為期三天，第一天比箭術，第二天比追蹤，第三天實戰狩獵。積分最高者獲勝。
箭術比賽在縣郊的打靶場舉行。三十六個靶子一字排開，從五十米到一百米不等。曹大林抽到了第七組，正好在柳紅梅後麵。
輪到柳紅梅時，隻見她挽弓搭箭，動作乾淨利落。"嗖嗖嗖"三箭連發，全部命中百米外的靶心！場邊頓時響起一片喝彩聲。
"好箭法！"連劉二愣子都忍不住讚歎。
曹大林卻注意到一個細節——柳紅梅每次拉弓前都會用拇指在箭尾輕輕一撚。這是鄂倫春獵人的習慣動作，用來確認箭羽的朝向。
輪到曹大林上場了。他深吸一口氣，從箭囊中抽出三支箭。第一箭穩穩命中靶心；第二箭他故意放慢動作，在箭出手的瞬間手腕微微一抖——箭矢在空中劃出一道弧線，竟然繞過前麵的靶子，直接釘在了二百米外的一棵樹上！
"這......"裁判愣住了。
曹大林微微一笑："這叫"回頭箭"，老輩獵人用來打藏在樹後的獵物。"
全場嘩然。主席台上的專家們交頭接耳，其中一個戴眼鏡的甚至站起來鼓掌。柳紅梅站在人群裡，臉色陰晴不定。
下午的負重越野賽更是精彩紛呈。三十六個獵手要背著三十斤的裝備，穿越十裡山路，最先到達終點的三人獲勝。
比賽開始不久，曹大林就發現柳紅梅一直跟在自己身後。她像隻靈巧的山貓，在雪地裡幾乎不留痕跡。更奇怪的是，每當曹大林要加速時，她就會故意製造些動靜，引來其他選手的注意。
"這丫頭到底想乾啥？"劉二愣子氣喘籲籲地問。
曹大林搖搖頭："不管她，按我們的節奏走。"
在翻越一道山梁時，曹大林突然停下腳步。他示意劉二愣子安靜，然後蹲下身仔細觀察雪地上的痕跡——幾滴暗紅色的血跡，還有幾撮灰色的毛發。
"麅子，"曹大林低聲道，"受傷了，不超過半小時。"
他順著痕跡找去，在一處灌木叢後發現了一隻被捕獸夾困住的小麅子。那麅子的一條腿被夾得血肉模糊，看見人來驚恐地掙紮著。
"造孽啊！"劉二愣子罵道，"誰下的夾子？比賽期間不是禁止用陷阱嗎？"
曹大林正要上前解救，柳紅梅突然從後麵衝過來："彆動！那是我的獵物！"
"你的？"曹大林皺眉，"比賽規定不能用陷阱。"
柳紅梅冷笑："誰說是我下的夾子？我不過是第一個發現的。"說著就要去抓那隻麅子。
曹大林一把攔住她："見死不救，不是獵人所為。"他掏出隨身攜帶的鹿骨釺，三兩下就撬開了捕獸夾，然後從懷裡取出金瘡藥給小麅子敷上。
柳紅梅站在一旁，臉上的表情從憤怒漸漸變成了複雜。最後她冷哼一聲："假慈悲！"轉身就走。
這個小插曲讓曹大林和劉二愣子耽誤了不少時間，最終隻拿到了第五名和第七名。而柳紅梅則獲得了第二名。
晚上回到招待所，曹大林正在房間裡擦獵刀，房門突然被敲響。開門一看，竟是柳紅梅！
"給。"她遞過來一個小布包，"麅子用的傷藥，比你的好。"
曹大林愣住了："你這是......"
"少自作多情！"柳紅梅瞪著他，"我隻是不想欠人情。"說完轉身就走，兩條辮子甩得老高。
劉二愣子從隔壁探出頭來："啥情況？那丫頭看上你了？"
曹大林搖搖頭，打開布包一看，裡麵是幾貼黑乎乎的膏藥，聞著有股刺鼻的草藥味。他仔細辨認了一下，驚訝地發現這是鄂倫春人秘製的"熊膽膏"，對外傷有奇效。
"奇怪......"曹大林喃喃自語，"她怎麼會這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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