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降這天清晨,草北屯的屋頂鋪了層薄霜。
曹大林蹲在灶台前,攪動著鍋裡咕嘟冒泡的熊脂膏。
琥珀色的油脂散發著淡淡的鬆木香,混著草藥的苦澀味在屋裡彌漫。
"哥!"曹曉雲風風火火跑進來,辮梢上沾著草屑,"吳爺帶了好些人來,說要買咱家的熊脂膏!"
曹大林手上一頓。這才熬好第一鍋,消息就傳遍全屯了?他掀開鍋蓋,油脂已經變成透亮的金黃色,正是爺爺筆記裡說的"火候正好"。
院門外已經圍了七八個老獵戶,都是常年受風寒腿痛折磨的。吳炮手拄著拐杖站在最前頭,旱煙袋敲得門框啪啪響:"大林啊,老規矩,以物易物行不?"
曹大林剛要答話,曲小梅挎著藥簍從後院轉出來:"得看您拿什麼換。這膏裡加了七味山珍,光百年老山參就用了一整根。"
老獵戶們聞言紛紛掏出寶貝:老張家拿來張完整的狐狸皮;李炮手掏出對熊掌;吳炮手最闊氣,直接摸出塊用紅布包著的虎骨——這玩意在84年還算不上保護動物。
"虎骨酒!"劉二愣子不知從哪冒出來,哈喇子都快流到地上了,"我爺說過,這玩意壯陽..."
曹大林一肘子杵在他肋巴骨上:"換!都換!"他接過虎骨掂了掂,"吳爺,這夠您用三年的量。"
分完熊脂膏已近晌午。曹大林正收拾藥材,趙春桃匆匆跑來,辮子都跑散了:"大林!母熊又來了,這回...這回不對勁!"
屯口的老榆樹下,白胸脯母熊焦躁地來回踱步,胸前的白毛沾著血跡。見曹大林來了,它竟人立而起,發出聲聲哀鳴。
"受傷了?"曹大林仔細查看,卻發現血不是它的。
曲小梅蹲下身,從熊掌上取下片碎布:"是人的衣裳料子。"
母熊突然咬住曹大林的褲腿,使勁往山裡拽。這反常舉動讓所有人都緊張起來。
"它要帶我們去哪兒?"劉二愣子抄起獵槍。
曹大林想起爺爺筆記上的記載:通人性的熊會求救,多半是崽子出事了。
"紅梅,叫上黑子。"他轉身回家取裝備,"二愣子,準備繩索和擔架。"
半小時後,五人跟著母熊鑽進密林。這畜生今天走得急,有次差點把張翠花帶進溝裡。曹大林邊走邊觀察,發現是往鷹嘴崖相反的方向——鬼見愁深處。
"奇怪..."曲小梅突然停下,"這附近應該沒有熊窩啊。"
母熊在一處隱蔽的山坳前停下,仰頭長嘯。曹大林撥開灌木,眼前的景象讓他血都涼了——兩隻熊崽被獸夾夾住後腿,正痛苦地嗚咽著!更駭人的是,旁邊還躺著個血肉模糊的人影!
"是...是那個刀條臉!"劉二愣子驚呼。
偷參賊已經昏迷,右腿被自己設的獸夾咬住,骨頭都露出來了。曹大林立刻分工:趙春桃和張翠花照顧傷者;他和曲小梅解救熊崽;劉二愣子警戒四周。
"缺大德的!"柳紅梅檢查著獸夾,氣得聲音發顫,"這是專門對付熊的千斤夾!"
曹大林用撬棍小心撐開夾子。重獲自由的熊崽一瘸一拐地撲向母熊,母子仨抱成一團。這時趙春桃突然喊:"這人發燒了,傷口化膿!"
刀條臉的情況很糟,傷口已經感染,再不救治怕是要截肢。曹大林猶豫了——這夥人偷參害熊,罪有應得...
"救吧。"曲小梅輕聲道,"我爺說過,獵人見死不救,山神會收走他的好運氣。"
回屯的路上,眾人輪流抬著擔架。母熊帶著崽子跟在後麵,時不時用頭蹭蹭曹大林的後背,像是在道謝。
"奇了怪了,"劉二愣子撓頭,"這畜生咋知道找咱們救人?"
曲小梅指了指刀條臉的衣兜:"看這個。"
那兜裡露出半截紅繩——正是采參人用來標記參王的"兆頭"!曹大林恍然大悟:刀條臉肯定是來找參王的,結果踩中了自己設的陷阱。
衛生所裡,鄭隊長聞訊趕來。刀條臉經過搶救醒了,麵對質問,他啞著嗓子說:"參王...能換...北京兩套房..."
"啥參這麼金貴?"劉二愣子瞪圓了眼。
吳炮手敲了敲煙袋鍋:"老輩人說的"八品葉",千年成精的老山參。"
當晚,曹家堂屋裡煙霧繚繞。老獵戶們你一言我一語,拚湊出個驚人的傳說:長白山深處有株"八品葉"參王,能自己"跑",隻在月圓之夜現身。49年有個老參把頭見過,還沒來得及做標記,就遇上暴風雪凍死了。
"那參王..."曹德海突然開口,聲音沙啞,"就在鬼見愁往東的"七星台"。"
滿屋人齊刷刷看向老獵戶。曹德海抽了口煙,繼續道:"鐵山哥臨終前跟我說過,那參有靈性,會躲著人走。除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