驚蟄這天晌午，草北屯的積雪開始消融。曹大林蹲在倉房門口，正用磨刀石打磨那把從母熊處得來的鑰匙。鐵鏽簌簌落下，露出鑰匙柄上清晰的"曹"字。
"哥！"曹曉雲風風火火跑來，兩條麻花辮上沾著泥點子，"屯裡人都聚在咱家院門口，說要跟著去野熊溝取寶呢！"
曹大林手上一頓。這把鑰匙他研究了一個冬天，發現齒紋特殊，絕不是普通鎖具用的。爺爺到底在洞裡藏了什麼寶貝？
院門外果然熱鬨非凡。吳炮手帶著十幾個獵戶，正跟鄭隊長爭得麵紅耳赤。老獵人旱煙袋敲得門框啪啪響："鐵山哥留下的東西，當然得草北屯的人先過目！"
"就是！"劉二愣子幫腔道，"上次要不是大林，那幫盜獵犯早把寶貝偷光了！"
曹大林剛要開口，曲小梅從灶房轉出來，手裡端著盆熱氣騰騰的粘豆包："急啥？雪還沒化透呢，野熊溝的冰掛子能要人命。"
她今天穿了件新做的藍布褂子，兩條大辮子垂在胸前，辮梢係著曹大林年前送的紅色頭繩。趙春桃站在她旁邊，見狀悄悄撇了撇嘴——這丫頭今天也特意換了件粉底碎花的新衣裳。
"三天後出發。"曹大林拍板道，"得等母熊傷好了帶路。"
眾人這才散去。曲小梅湊過來低聲道："母熊這兩天躁動得很，總用爪子扒拉倉房後牆..."
曹大林跟著她來到倉房。母熊的傷已經痊愈，胸前的白毛重新變得蓬鬆。見他們來了，它立刻人立而起，用前爪在土牆上劃拉出那個熟悉的符號：圓圈套三角。
"它是在催我們出發？"曹大林疑惑道。
曲小梅卻搖搖頭，從草墊下翻出塊樹皮："看這個。"
樹皮內側用炭筆畫著幅簡圖：圓圈代表溫泉湖，三角指向湖邊某處，旁邊還畫了棵歪脖子鬆。
"我明白了！"曹大林眼前一亮，"洞裡隻是障眼法，真正的寶貝在湖邊！"
三天後的清晨，取寶隊整裝出發。除了上次的原班人馬，鄭隊長還帶了兩個民警——刀條臉還困在洞裡呢，得挖出來法辦。
母熊帶著兩隻半大的崽子在前頭帶路。經過一冬天的調養，小家夥們胖了一圈，毛色油光水滑。路過斷橋處時，眾人發現盜獵者殘留的繩索還在。
"我先過。"曹大林把繩索在腰間係牢，"探探虛實。"
春風中的殘橋比冬日更危險。融雪讓藤蔓變得濕滑，有幾次曹大林差點失手。好不容易到達對岸，他剛固定好繩索，突然聽見穀中傳來"轟隆"一聲悶響！
"雪崩！"吳炮手臉色驟變，"快撤！"
眾人手忙腳亂地往高處爬。曹大林回頭望去，隻見白茫茫的雪浪從山頂傾瀉而下，瞬間填平了大半個野熊溝。
"完了..."劉二愣子癱坐在地，"洞肯定被埋了。"
母熊卻出奇地平靜。它叼住曹大林的褲腿，執意往穀裡拽。繞過一片白樺林後，眼前豁然開朗——溫泉湖已經解凍，湖麵蒸騰著嫋嫋熱氣。
"就是這兒！"曲小梅指著湖邊那棵歪脖子鬆，"母熊畫的標記！"
曹大林在樹下仔細搜尋，發現塊形狀奇特的石頭。掀開石頭，下麵是個生鏽的鐵環！用力一拉，竟拽出個密封的鐵箱——鎖孔正好與鑰匙匹配！
"開了！"隨著鑰匙轉動，箱蓋緩緩開啟。裡麵整整齊齊碼著幾十個油紙包，每個都標著藥材名稱和年份。最上麵那包格外大，寫著"八品葉參王籽，民國三十八年采"。
"老天爺..."吳炮手聲音發顫，"鐵山哥把參王的後代留下來了！"
更讓人震驚的是箱底的東西——一本裝訂考究的《長白山本草圖譜》，扉頁上寫著"贈與愛徒曲衛國，曹鐵山絕筆"。曲小梅捧著書，眼淚吧嗒吧嗒往下掉。
"我爺臨終前說，這輩子最大的遺憾就是沒保住師父的圖譜..."她哽咽道，"原來曹爺爺早就傳給他了！"
返程時，眾人在冰堆旁挖出了奄奄一息的刀條臉。這廝見到鐵箱，突然瘋了似的撲上來："我的！都是我的！"
鄭隊長一個擒拿把他按在地上："老實點！盜獵國家資源，夠判你十年！"
回到屯裡已是黃昏。消息靈通的屯民早把曹家院子圍得水泄不通。曹德海坐在棗樹下，小心翼翼地展示著那些參籽："這是鐵山哥留給草北屯的寶貝，開春就種到七星台去。"
當晚，曹家大院支起三口大鍋，全屯人都來吃慶功宴。酒過三巡，吳炮手神秘兮兮地掏出一個布包："大林啊，這是從盜獵犯身上搜出來的，你瞅瞅。"
布包裡是半張發黃的照片，上麵是年輕的曹鐵山和曲衛國站在某處懸崖邊。背麵寫著"參王現世處，留待有緣人"。
"這..."曹大林心頭一跳，"莫非參王不止一株？"
曲小梅湊過來看："我爺說過，八品葉是山神的使者，會自己選地方生長。"
夜深人靜時，曹大林獨自來到倉房。母熊和崽子們已經睡了，懷裡還摟著那個空鐵箱。月光透過窗欞，在箱底照出個模糊的刻痕——又是那個圓圈套三角的符號，但這次三角指向南方。
"還有秘密..."曹大林輕撫母熊的腦袋，"謝謝你。"
第二天清晨，母熊帶著崽子悄然離去。倉房的地上，整整齊齊擺著三樣東西：一塊蜂巢、一株靈芝、還有顆碩大的熊牙。
"這是熊的報恩。"曲小梅拾起熊牙，用紅繩串好遞給曹大林，"戴著它，山裡的熊不會傷你。"
趙春桃不甘示弱，掏出個繡著鴛鴦的荷包："這是我娘求的平安符..."
曹大林左看看右看看，突然發現重生這一世，最難的恐怕不是打獵采參，而是在這兩個好姑娘之間做選擇。
開春種參這天，全屯老少都來了。七星台上，曹德海親自將參籽埋入土中，吳炮手念起了古老的祈福咒。輪到曹大林澆水時，他突然發現土裡有什麼東西閃閃發亮——挖出來一看，竟是塊形如人參的天然金塊！
"山神賜福啊！"老獵戶們紛紛跪拜。
曹大林卻望向南方連綿的群山。母熊留下的最後一個符號，指引著新的方向。爺爺和曲爺爺守護了一輩子的長白山，還有多少秘密等著他去發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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