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露前的日頭還帶著毒勁,合作社院裡卻架起了八口丈二大鍋。新起的泥灶糊著黃泥,鬆柴在灶眼裡劈啪爆響,蒸得空氣都跟著扭秧歌。曹大林赤膊站在灶台前,古銅色的脊梁淌下油汗,手裡的榆木鏟攪動著鍋裡的參湯,稠得能立住筷子。
“火候差了半指!”曹德海突然吼了一嗓子,煙袋鍋敲得鍋沿鐺鐺響,“參湯冒蟹眼泡就得出鍋,你這都煮成糨糊了!”老頭兒伸手探鍋氣,燙得直甩手,“秋菊!快撤火!”
姑娘麻利地抽出灶膛裡的鬆明子,插進濕沙裡呲呲燜熄。鍋裡的參湯頓時凝成琥珀色的膏體,在日頭下閃著金斑。曲小梅捧著陶罐過來接膏,鼻尖湊近嗅了嗅:“不對,有鐵鏽味——鍋鏟是新的?”
禍根真就出在鐵器上。新打的榆木鏟忘了褪油,鬆木味混著鐵腥全燴進了參膏。三百斤山參熬出的頭鍋膏全廢了,凝成的膏塊黑得像瀝青,掰開了直粘牙。
“敗家啊!”劉二愣子捶胸頓足,“夠換三台拖拉機了!”曹德海卻蹲在廢膏前發呆,突然掰塊膏體扔進嘴裡,嚼得咯吱響:“等等...這味兒...像極了老輩人說的陰參膏!”
炮製房當即改了章程。所有家夥事全換成老物件:陶鍋用井水泡了三天,木鏟拿參湯煮過七遍,連燒火的柴火都得是雷擊木——說是帶天地靈氣。曲小梅翻出祖傳的《炮製經》,羊皮紙上畫著七十二道工序,頭一行就寫著:“忌鐵器,畏腥膻,觸金屬則藥性僵”。
真正的好戲在夜裡。月光從房梁漏下來,照得晾參架像豎著的棺材板。曹大林領著人給參體按摩,手指蘸著獾子油,順著參紋路慢慢撚。說也奇怪,那參在他手裡竟微微發顫,參須無風自動,活像是怕癢癢。
“看參蘆!”秋菊突然低呼。但見參蘆碗裡沁出露珠似的漿液,遇空氣就凝成金燦燦的珠子。曲小梅拿銀針接住珠子,對著燈細看:“是參髓!老話說百年參才出一滴!”
接參髓成了技術活。得用新采的柞樹葉卷成筒,葉尖對著參蘆輕輕嗬氣。參髓受熱流出時,得用骨針引著滴進玉碗裡。劉二愣子手抖接廢了三滴,心疼得直抽自己嘴巴。
蒸參的法子更絕。灶眼不燒明火,埋進燒紅的鵝卵石煨著。鍋蓋得是整塊鬆木摳的,蓋頂鑽九個小孔,噴出的蒸汽能在半空組成參形。有一鍋蒸過了時辰,開蓋時蒸汽噗地竄出,竟在房梁上凝成個拱手作揖的人影!
“參仙顯靈了!”老輩人嚇得直磕頭。曹德海卻舉著油燈細看梁上水痕:“顯個屁!是參糖焦了粘的灰!”
最難的還是炒參。鐵鍋換成砂鍋,熱力不均就得糊底。曹大林想出個妙招:抓把紅小豆墊鍋底,豆子跳參就翻麵。有一鍋炒得正好時,窗外突然炸響拖拉機,驚得整鍋參全僵住了,參體皺得像老太太臉。
“得用老法子!”曲小梅翻出箱籠裡的鹿皮鼓。巴掌大的鼓麵蒙著蛙皮,敲起來悶得像心跳。說也奇,鼓聲裡僵參漸漸舒展,竟比先前還飽滿三分。
陰參膏的重製成了大事。曹大林帶著人進山采露水,專找椴樹葉上的晨露,說那露水帶蜜香。接露的陶罐得是荷葉蓋,太陽出山前就得收工。接了三天才得半罐,熬膏時滿院都是椴樹花香。
膏成那日出了邪事。灶膛火突然轉綠,鍋裡的膏體咕嘟冒泡,泡泡炸開竟是滿屋螢火蟲!曹德海忙往灶裡撒把朱砂,火苗才轉回紅色。開鍋時所有人都傻了眼——膏體澄澈如琥珀,裡頭卻凝著絲絲血紋!
“是參血膏...”曲小梅聲音發顫,“古方裡說這是吊命的寶貝...”
試驗藥效時更驚人。合作社有隻老狗癱了半年,喂勺參血膏竟顫巍巍站起來了!王奶奶的心口疼宿疾,膏藥貼上去不過一刻鐘,掏出懷表一看:停了十年的表針居然重新走字!
曹大林卻盯著膏裡的血紋發呆。他忽然取來日軍留下的實驗記錄,比對著血紋走向,臉色越來越白:“這不是參血——是礦毒凝成的血脈!”
檢測結果嚇癱了所有人。參血膏裡放射性超標百倍,卻詭異地裹著種活性酶,正是之前井水裡發現的那種!林為民哆嗦著翻資料:“小鬼子...是在培養能吸收輻射的參人!”
真相在子夜揭曉。曹大林帶著人挖開毒參坑,順著參須往下刨。在三丈深的凍土層裡,竟挖出具完整的屍骨——白骨心口長著棵參,參須紮進肋骨,參體裡的血紋正是從骨髓裡吸出來的!
“是趙把頭...”曹德海捧著骷髏痛哭,“他這是用身子養參解毒啊...”
重新炮製成了贖罪儀式。所有參膏回爐重煉,摻進趙把頭墳頭的土。曲小梅唱起古老的《安魂調》,每攪動一鍋參膏就撒把紙錢。說也奇,這回熬出的參膏再無血紋,通體澄淨如琉璃。
封壇那日,全屯人捧著參膏壇往山上送。壇子埋進毒參坑底,上頭栽了棵小鬆樹。母熊帶著崽仔來刨坑,往每個壇頂放顆鬆塔。
曹大林獨留了一壇參膏。每夜蘸膏揉心口的疤,那疤漸漸淡成參須狀。有一回林為民偷測他心跳,儀器顯示每分鐘竟隻有三十跳——正常人參在土裡的脈搏數!
合作社賬本添了沉重一頁:“支出:廢參三百斤,朱砂五兩。收入:參血膏三壇,鎮礦功成。”備注欄裡畫著顆心,心裡長著參,參須纏著骷髏——墨跡是用參膏混著墳土寫的,在暗處發著幽幽綠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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