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南南蹲在青石板路上,用樹枝反複勾畫著“之乎者也”四個字。暮春的雨絲沾濕了他的粗布長衫,硯台裡的墨汁混著雨水暈開,在地上洇出一片灰黑。不遠處的破廟裡,阿潤正踮著腳往灶膛裡添柴,火光映得少年清瘦的側臉忽明忽暗。
“南南哥,該吃窩窩頭了。”阿潤端著個豁口的陶碗跑過來,碗裡飄著淡淡的麥香,“我哥說,明天縣試就要開場,你可得攢足力氣。”
張南南抬頭時,雨珠順著他的發髻滴進眼裡。他其實不是這個時代的人——三個月前,他還在圖書館裡啃《古代科舉製度》,一陣突如其來的眩暈就讓他成了明朝江南小鎮上的孤童張南南。原主父母雙亡,隻留下一間漏雨的土屋,若不是鄰居阿才哥收留,他早就餓死街頭了。
“潤兒,你說我真的能行嗎?”他的聲音帶著遲疑,指尖在“四書”兩個字上反複摩挲。穿越前他雖是曆史係高材生,可那些佶屈聱牙的八股文,比文言文閱讀理解難上百倍。
阿潤把一個溫熱的窩窩頭塞進他手裡,黑亮的眼睛裡滿是篤定:“肯定行!你背《論語》時連先生都點頭呢。再說,我幫你抄的範文都記熟了吧?”
張南南望著少年凍得發紅的耳朵,心裡一陣發燙。阿潤才十三歲,比他這個“穿越者”還矮半個頭,卻總能在他氣餒時遞上最實在的安慰。這三個月來,是阿潤每天幫他挑水劈柴,是阿潤偷偷把阿才哥做零工賺的銅錢塞給他買筆墨,更是阿潤憑著在縣學打雜的便利,幫他抄來了曆年童生試的範文。
“都記熟了。”張南南咬了口窩窩頭,粗糧的乾澀在舌尖蔓延,卻讓他莫名生出一股力氣,“明天,咱們去見真章。”
一、縣試前夜的準備
縣試前一天,阿潤帶來了個油紙包,裡麵是件半舊的藍布襴衫。“這是我哥年輕時考童生穿的,”少年的手指在衣襟上摩挲著,像是在觸碰什麼寶貝,“他說穿這個能沾沾喜氣。”
張南南展開襴衫,布料雖有些磨損,卻漿洗得乾乾淨淨,領口處還繡著朵小小的蘭草。他突然想起阿才哥——那個沉默寡言的鐵匠,每次見他背書,總會默默往他懷裡塞兩個銅板,眼裡的期許比誰都深。
“對了,還有這個。”阿潤又掏出個小布包,裡麵是幾塊墨錠和一疊裁好的宣紙,“先生說縣試要考三場,第一場考經義,第二場考論策,第三場考詩賦。每場都要寫夠三百字,寫錯一個字就可能被黜落。”
張南南拿起墨錠,在硯台上慢慢研磨。墨香混著窗外的桂花香飄進來,讓他想起穿越前的考場——雖然沒有這般莊嚴肅穆,可那種對未來的憧憬,竟是一模一樣的。
“潤兒,你說考官會出什麼題?”他忍不住問。穿越前的曆史知識告訴他,明朝童生試多從《四書》裡出題,可具體到這江南小縣,又會有什麼偏好?
阿潤蹲在他身邊,數著手指念叨:“前三年分彆考了‘學而時習之’‘有朋自遠方來’‘溫故而知新’,都是《論語》裡的句子。我猜今年說不定會考‘吾日三省吾身’。”
張南南眼睛一亮。他確實在阿潤抄的範文裡見過這題目的寫法,雖不算最擅長,卻也能寫出幾分新意。“好,我今晚再把這篇範文溫三遍。”
夜深時,破廟裡的油燈還亮著。張南南借著微弱的光,一遍遍地默寫範文,阿潤就趴在旁邊的草堆上打盹,手裡還攥著塊準備給他擦汗的麻布。月光從窗欞漏進來,在宣紙上投下細碎的影子,像極了他穿越前圖書館裡的燈光。
二、考場外的風波
縣試當天寅時,張南南就被阿潤拽著往縣衙趕。天邊剛泛起魚肚白,衙門前的空地上已經擠滿了人。有白發蒼蒼的老童生,手裡拄著拐杖還在背《孟子》;有十五六歲的少年,被父母圍著整理衣襟;還有像他一樣的孤童,縮在牆角裡緊張地搓著手。
“南南哥,你看那邊。”阿潤突然扯了扯他的袖子。隻見幾個穿著綢緞長衫的少年被家丁簇擁著走來,為首的胖子手裡把玩著塊玉佩,眼角的餘光掃過眾人時,帶著毫不掩飾的傲慢。
“那是李鄉紳家的公子,”阿潤壓低聲音,“聽說早就買通了考官,這次來就是走個過場。”
張南南心裡一沉。他在史書裡讀過科舉舞弊的記載,卻沒想到會親眼見到。阿潤像是看穿了他的心思,用力拍了拍他的胳膊:“彆怕,咱們憑真本事考。先生說,主考官王大人是個清官。”
正說著,縣衙的鼓響了三聲,兩扇朱漆大門緩緩打開。考生們排著隊,依次接受搜身。張南南看到差役們仔細檢查著每個人的衣襟、袖口,連頭發裡都要摸一遍,防止有人夾帶小抄。
“下一個。”差役的聲音帶著不耐煩。張南南深吸一口氣,走上前張開雙臂。差役的手在他的襴衫上摸索著,摸到懷裡的墨錠時停了停。
“這是什麼?”差役瞪起眼睛。
“是墨錠,大人。”張南南儘量讓自己的聲音平穩,“考生總要帶筆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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