機庫裡亮如白晝。
“殲擊驗證機1”,代號JY1的銀灰色機身,靜靜地停在中央。機身上的紅色五星和八一軍徽,在燈光下像燃燒的火焰。
經過無數次地麵測試、係統聯調,“空中李逵”的魔改版,終於達到了首飛狀態。
張廠長陪著一個穿著飛行服的男人,正繞著飛機做最後的巡視。
“王隊,感覺怎麼樣?”張廠長臉上是壓不住的喜悅。
被稱作王隊的飛行員,王振,是空軍特意調來的王牌試飛員。他拍了拍冰冷的機身,感受著那份金屬的質感。
“好東西。比我飛過的任何一架都利索。”他的話不多,每個字都帶著軍人特有的分量。
杜宇澤站在不遠處,看著這幅畫麵。幾個月的心血,無數個不眠之夜,都凝聚在這架飛機上。他甚至能感覺到機身裡每一根線路的微弱電流,每一處液壓管路的脈動。
一切完美。
他最後一次在腦中過了一遍整機的三維結構圖,從機頭雷達罩到尾噴口,每一個鉚釘,每一處焊縫。
就在這時,一個刺耳的警報在他腦海中炸開。
【係統:警告!檢測到右主起落架收放機構存在異常應力點,長期使用有斷裂風險!】
一瞬間,機庫裡的喧囂都消失了。杜宇澤的血液似乎都凝固了。
右主起落架。收放機構。斷裂風險。
這幾個詞像重錘一樣砸在他的神經上。
起飛不是問題,問題是降落。高速著陸時,起落架如果斷裂,結果隻有一個。
機毀人亡。
“等一下!”
杜宇澤的聲音不大,卻像一把刀子劃破了現場熱烈的氣氛。所有人的動作都停了下來,望向他。
他快步穿過人群,走向張廠長。
“怎麼了,小杜?”張廠長還沉浸在興奮中。
“首飛必須取消。”杜宇澤的語氣不帶任何商量的餘地。
張廠長的笑容僵在臉上。“你說什麼?取消?你知道今天有多少雙眼睛在看著我們嗎?”
“右主起落架有問題。”杜宇澤言簡意賅。
“不可能!”一個穿著藍色工裝的技術負責人立刻反駁,“我們做了上百次收放測試,所有數據都正常。液壓係統,機械結構,傳感器信號,沒有一點問題!”
張廠長的臉色沉了下來。“小杜,這不是開玩笑的時候。所有程序都走完了,所有報告都簽字了。你說有問題,證據呢?”
飛行員王振也走了過來,他沒有說話,隻是看著杜宇澤,等待一個解釋。
“是應力問題。”杜宇澤隻能用自己的知識,將係統警報翻譯成他們能理解的語言,“收放機構的一個連接件,在某個特定角度的受力模型,可能和我們的設計仿真有偏差。在空中高過載機動後,這個應力點會被放大,降落接地的一瞬間,有斷裂的風險。”
技術負責人嗤笑一聲:“設計仿真?杜工,我們的仿真軟件是全國最頂尖的,跑了上千遍了。你現在說模型有偏差?”
“我有人工驗算的結論。”杜宇澤隻能硬著頭皮撒謊。
“胡鬨!”張廠長終於發火了,“就憑你一句‘可能’,一句‘驗算’,就要讓整個項目停擺?讓空軍的同誌看我們的笑話?杜宇澤,我命令你,回到你的崗位上去!”
杜宇澤沒有動。他直視著張廠長的眼睛。
“如果我錯了,我承擔所有責任,槍斃我都行。但如果我沒說,這架飛機掉下來了,誰負責?”
整個機庫鴉雀無聲。
“槍斃你?你負得起這個責嗎?這架飛機是多少人的心血!”張廠長氣得手都抖了。
“正因為是心血,才不能讓它變成一堆廢鐵。”
一直沉默的王振突然開口了:“張廠長。”
他轉向杜宇澤:“你確定嗎?”
“我確定。”杜宇澤回答。
王振點點頭,然後轉向張廠長,語氣平靜但堅決:“我今天不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