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老爺柳玉常麵色淒然,回到紅木太師椅上坐了。
兩手把在桌麵上,冷竣的目光向屋裡的人逐一掃視。
最後把目光留到了三個兒子身上:
“天要下雨,娘要嫁人,我們分家吧!”
“分家?怎麼分?”夏娘突然哭天搶地大叫起來:
“我無兒無女,這不是明擺著受欺侮嗎?”
她不敢向柳老爺撒野,隻得把一腔怨氣發向性格溫和的春娘,她指著春娘:
“全都是你生的好兒子,將祖上的田產偷偷賣了,卷著銀元投紅黨……”
“住口!”柳玉常一拍桌子,嘩的一下站了起來:
“你說金龍投了紅黨,是你親眼看到的麼?還是他親口告訴你的?”
“莫非你們是同黨?好,好得很,我明天就扭你去縣黨部。”
柳玉常的聲音一句比一句大,全家老少低頭不語。
夏娘雙腿打顫,早就沒有了剛才對春娘的那股子潑勁。
他眼睛都直了,眼淚也流了出來,額角上還沁出了一些冷汗。
沉得住氣的還得數年輕漂亮的秋娘。
她看氣氛不對,就悄悄繞到柳玉常身後,柔聲道:
“老爺可彆動氣,謹防傷了身子,二娘是個急性子。”
“急情之中脫口說錯一些話,您可千萬要原諒她。”
柳玉常瞪了夏娘一眼,怒聲道:
“是她自己要把屎往自己頭上扣,我不把她扭送到縣城。”
“保不準她又在外麵胡說些什麼,這一家人還不被她活活坑死?”
夏娘趕緊上前一步,啵的跪在地下:
“老爺,夏娘知錯了,我再也不敢說金龍投奔了紅黨,請老爺恕罪!”
柳玉常抬頭望著天花板,“哼”了一聲。
秋娘扶起了夏娘,輕聲說道:
“二姐有啥子話可以說出來讓大家商量嘛,你聰明一世,就怎麼糊塗一時了呢?”
“你是老爺的人,金龍又是老爺的骨肉,你不會不明白一榮俱榮、一損俱損這個簡單的道理吧?”
“現在時局不太好,太平鎮眼巴著看咱柳家笑話的人多得是,我們最重要的是團結。”
“你怎麼老是喜歡在這個大家庭築一堵牆,把自己隔在牆外呢?”
春娘的性格最為溫柔,最聽不得軟話,她也趁機為夏娘開脫:
“這件事就算過去了,俗話說有毒的藥吃不得,害人的話說不得。”
“我知道二娘是個直性子,隻是像這等殺頭、滅門的話千萬不能隨便說。”
夏娘自知理虧,低頭不語,秋娘見老爺的臉色有所好轉,趕緊趁熱打鐵:
“至於老爺剛才提到的分家,二娘你雖然無出,老爺還是不會虧待你的。”
“況且,分家隻是他們後輩的事。,老爺並沒有說要把你、大娘和我也分開。”
“我們生死都是老爺的人,還不都得在一個鍋裡吃飯,二娘你說是不是?”
秋娘最年輕,最漂亮,也最解人意。
一席話簡直說到老爺心坎裡去了,夏娘聽得也很受用,她的麵色也由小雨轉晴,用手抹了一把臉上的眼淚:
“如都像三妹這麼通情達理、善解人意,我還能說什麼呢?”
柳老爺這時也舒了口氣,於是對跪著的人說:
“好了,都起來吧,今天這件事誰都不許拿到外麵去唱。”
說完又轉身問身旁的管家李元良:
“元良啊,你可查清了金龍那個畜牲這兩年來賣了多少畝田。”
李元良躬身道:
“回老爺,大金溝正溝一百石;伏龍鄉場前場後的水田三百石。”
“磨擔溝正溝水田五十石;小金溝水田五十石;半坡……”
管家李元良一向是個做事很仔細的人,柳老爺知道如果照這樣說下去還得說半天,於是打斷他:
“莫忙,你隻說說現在咱家還剩多少田產,多少林產。”
“多少騾馬,多少家禽,多少農具就行了。”
“是老爺!”李元良雙手捧起桌子上的賬簿:
“大金溝尚有水田一百二十石,磨擔溝水田一百石。”
“水金溝八十三石,太平鎮下場口太平溪兩側尚有一百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