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青青白了湯會計一眼，心中滿是不屑，壓根沒打算理會這個自視甚高的家夥。湯會計見狀，也不著急，不緊不慢地從衣兜裡掏出一支煙，動作嫻熟地點燃，猛吸了一口，隨後吐出一個個煙圈，仿佛在彰顯自己的“派頭”。
就在這時，柳青青冷冷開口：“大家發言，好好反省、交待自己犯的錯誤！”
此言一出，原本就安靜的教室瞬間變得更加死寂，靜得出奇，連根針掉在地上都能聽見。眾人都緊閉嘴巴，誰也不敢吭聲，隻因黑材料高手湯會計就站在柳青青身旁，像一尊煞神。
大家心裡都清楚，在這個節骨眼上，多說多錯，要是有半句話說錯了，被湯會計抓住把柄，那可就大禍臨頭了。白雪和民兵連長陶氣下意識地瞅了瞅湯會計，眼神裡滿是忌憚，隨後又把目光移向柳青青，似乎想從柳青青那裡尋得一絲勇氣。
坐在第二排的竹青，更是淚眼巴巴地看著柳青青和白雪，她心裡害怕極了。
一旦真的和柳青平當場對質，那對她來說，無疑將是奇恥大辱，後半輩子恐怕都抬不起頭來。
此時的白雪，也滿心擔憂，她擔心的是柳青青會控製不住脾氣。
白雪太了解柳青青的脾氣和性格了，剛剛柳青青白湯會計那一眼，那可是飽含著極度的輕蔑和鄙視，不理睬他，就是在明明白白地表示想讓湯會計趕緊滾蛋。
可這湯會計呢，偏偏就是個不識趣的主兒。他在這街上鐵業社待了這麼多年，對柳青青的性格不能說了如指掌，也算是十分了解。
記得運動才剛剛拉開帷幕，公社黨委書記牛大力就親自把他叫去談話，言辭懇切地表示要讓他放開手腳、大乾一場。
湯會計平日乾的那些勾當，牛大力心裡十分有數，勾著手指細細盤算一番後，覺得湯會計在太平公社玩文字手段這一塊兒，不是第一也是第二，於是就想著好好利用這枚“得力棋子”。
牛大力經曆得多，他心裡門兒清，像這麼好的時機，如果太平公社不整出點亮眼的成績，那他這位子可就坐不穩了。
自從被牛大力找去談了話後，湯會計整個人都興奮得像是打了雞血，幾天幾夜都沒合眼，一時間感覺整個太平公社，除了牛大力，那就數他湯會計威風八麵了。
這不，他拿著雞毛當令箭，滿臉得意地對柳青青說道：“小柳，竹青的事情你弄了沒？沒弄的話，就交給我親自辦理吧。”
竹青一聽這話，緊張得渾身緊繃，眼睛一眨不眨地注視著柳青青，那眼神裡滿是哀求與惶恐。
所有和竹青相好的人，此刻也都把目光齊刷刷地投向柳青青，他們心裡都清楚，竹青的命運此刻就懸在柳青青的一念之間。
白雪也不由自主地為竹青捏了一把汗，她太清楚了，如果竹青真落到了湯會計手裡，那竹青這一輩子可就徹底完了。
柳青青眉頭緊皺，又燃起了一支煙，猛吸了兩口，鼻孔裡瞬間噴出兩條“青龍”，那模樣仿佛要把心中的怒火都隨著煙霧噴出去。
他側過身子，目光如炬，直直地瞪著湯會計，原本就又圓又大的眼睛，此時因為憤怒鼓得像牛眼一般，看起來格外嚇人。
他冷笑一聲，聲音裡滿是嘲諷：“湯會計，我把我們太平大隊學習班這三十五個人全都交給你，你敢不敢要？”
說到最後一個字時，柳青青吼聲如雷，那聲音在教室裡回蕩，震得人耳朵都有些發疼。
大家都被這突如其來的吼聲嚇了一跳，下意識地屏住了呼吸，整個房間仿佛被一層無形的壓力籠罩著。
湯會計也被這吼聲震得不由自主地往後退了一步，他顯然沒料到柳青青會如此強硬，手指顫抖著指向柳青青，結結巴巴地說道：“柳青青……你……你怎麼能這樣對我說話？”
柳青青毫不示弱，大聲回應道：“我對你怎麼說話了？我雖然嘴笨，不會花言巧語，但我不會像某些人一樣拍馬屁，更不會昧著良心去整人害人！”
“青青！”坐在左邊的白雪見狀，趕緊拉了一下柳青青的衣角，神色焦急地勸道，“你彆亂說。民兵連長陶氣也趕忙上前，打著圓場道：“柳主任，湯會計也是為了革命工作嘛！”
湯會計見有人替自己說話，頓時覺得腰杆硬了起來，他雙手叉腰，底氣十足地對柳青青大聲說道：“對呀，我們都是為了革命工作，你怎麼能出口傷人呢？”
“出口傷人？”柳青青聽到這話，更是氣得火冒三丈，厲聲反駁道，“老子從來不出口傷人，老子隻是出手打狗！竹青的問題很簡單，就六個字‘談戀愛過了頭’。懂嗎？中國漢字我也會組合，我太平大隊的學習班還輪不到你插手，你也管不著，給我滾！”
最後這個“滾”字，柳青青幾乎是用儘全力吼出來的，如雷貫耳，震得教室裡的人耳朵嗡嗡作響。
白雪和陶氣被這吼聲驚得渾身一顫，竹青更是嚇得臉色蒼白，整個人都呆住了，所有在場的人都大吃了一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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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誰也沒有想到，柳青青居然有這麼大的膽量，敢痛罵公社書記牛大力派下來的欽差。
“好，柳主任，”湯會計被罵得滿臉通紅，往後退了幾步，一邊退一邊說道
“你們都聽聽，你們幾十雙耳朵都聽到的，這話是他柳主任說的，太平大隊的學習班我不管，如果牛書記追問起來……”
柳青青猛地站了起來，高大的身軀像一座山一樣矗立在那裡，眼神如利刃般逼視著湯會計。
湯會計被這眼神嚇得一下子不敢往下說了，心裡直打鼓。柳青青冷哼一聲，說道：
“你少拿牛書記來壓我，你算老幾？你就管好你鐵業社那四五個鐵匠就行了，我柳青青好歹還戴著大隊治保主任的帽子，戴著團支部書記的帽子，更戴著公社革委會第一副主任的帽子……雖然都是帽子，但總比你這個禿頭硬氣！”
“柳主任，你太……太過分了！”
湯會計被氣得嘴唇發紫，身體也微微顫抖起來，他感覺自己的尊嚴受到了極大的侮辱，卻又拿柳青青毫無辦法。
“青青……”白雪再次輕聲勸柳青青息怒，她擔心柳青青把事情鬨得太大，不好收場。
柳青青根本不理會白雪，他心中的怒火越燒越旺，繼續大聲發火道：“你以為你湯禿子是誰？覺得自己是八府巡按、欽差大臣？”
“柳青青你……”湯會計被罵得滿臉羞愧，像一隻鬥敗的公雞，夾著尾巴灰溜溜地溜了。
見湯會計灰溜溜地走了，柳青青這才高聲宣布道：“大家休息十五分鐘，活動範圍隻限於這禹王宮之內！”
大家原本緊繃的神經這才稍微鬆了一些，紛紛各自散去，往教室門走去。
白雪端起柳青青的茶盅，快步走到他身邊遞給他，臉上露出一絲敬佩的笑容：“我服你了，口都罵乾了吧，你那對眼睛鼓起來太嚇人了，我看見湯會計的兩隻腿在打顫。”
柳青青接過茶盅，仰頭呷了一大口，長長地舒了一口氣，說道：“我早就想罵他了，要罵就要罵他一個狗血淋頭，罵一回就要讓他記住我一輩子……這些哈巴狗就是這樣，見了羊羔它就是老虎，見了老虎它就成了羊羔。”
十五分鐘休息的時間很快就到了，大家陸陸續續回到教室。民兵連長陶氣跟在這些人身後，那架勢就像個礦工工頭，嘴裡時而吆喝著，催促大家動作快點。
柳青青早就有過吩咐，一般情況下，隻能動口不動手。進了門後，陶氣就畢恭畢敬地在柳青青的身旁站定，擺出一副隻要柳青青開口，他就隨時準備動手的架勢。
這個漢子沒什麼文化，但是特彆聽話，而且還有一個不太好的愛好，就是喜歡打人，一天不打人就感覺手心發癢，渾身不自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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